《红楼梦》里,李纨是个佛系奶奶,大观园里的老好人。但这样的老好人只安享富贵倒也罢了,真管起事来,一开口就得罪人,当真应了“好心办坏事”这句话。这不,就两句话,李纨就惹怒了探春。
第55回,王熙凤病了,探春宝钗李纨三人代管荣国府。这日,探春和李纨正在议事厅议事。这时,吴新登家的媳妇来回话说,赵姨奶奶的兄弟赵国基没了。探春听了,便问李纨,李纨想了一下,就说:“前儿袭人的妈死了,听见说赏银四十两。这也赏他四十两罢了。”
李纨这话一出口,探春虽没怎么样,但心里肯定不自在,因为庶出是她的心病,赵姨娘是她的耻辱。接下来赵姨娘就进来闹了,她一进屋就刁难探春说:“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她说探春踩她,不就是因为探春反对李纨赏四十两吗?若李纨不说这话,而是一开始就提旧例,赵姨娘也许还不会闹起来。
我猜测,当时李纨应该是想给探春一个面子的意思,毕竟赵国基的确是探春亲舅舅。可李纨没王熙凤心思活络,没王熙凤懂得圆滑,她好心办坏事,说出这话来,反而伤了探春的面子,又引得赵姨娘理直气壮来大闹,进一步让探春没脸。但这时探春也没生气,她的气头都在赵姨娘那。
接着,赵姨娘对探春说,要探春拉扯拉扯老赵家。探春一听这话,越发气了,亲娘又来触她的痛处,能不气吗?探春忙说:“我怎么忘了?叫我怎么拉扯?这也问你们各人,那一个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那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探春这话就很分明了,表明自己主子的身份,表明自己和老赵家不是一家人,并且还连带着说老赵家不是好人,因为好人都不用人拉扯嘛。
但李纨偏听不懂,偏接着探春说:“姨娘别生气。也怨不得姑娘,他满心里要拉扯,口里怎么说的出来。”这话一出口,探春真的怒了,她说:“这大嫂子也糊涂了。我拉扯谁?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知道,与我什么相干。”
待人一向和善的探春,当面说大嫂子糊涂,这也怨不得探春,她一心想撇清和老赵家的关系,不愿意别人触及她的出生,不愿意面对倒三不着两的亲妈赵姨娘,和猥琐的弟弟贾环,可李纨偏要说她满心拉扯老赵家,她能不怒吗?何况李纨说一句,赵姨娘就搭一句,这不,顺着李纨的话,赵姨娘越发说出“如今你舅舅死了”、“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的话来,母女俩越吵越凶,若不是平儿来解围,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探春和赵姨娘这一闹,固然是赵姨娘为人的问题,但李纨又何尝没有责任?李纨不懂探春的痛,不懂如何化解矛盾,不懂大家族家规的重要,轻易就要破例,却偏偏把这破例的事,放在探春亲妈赵姨娘那,惹得探春和赵姨娘大闹一场,探春焉能不气?我看探春说她糊涂,已经是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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