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
要是有那么一盆花,看它在晨光和斜阳里,看它在大太阳和阴雨天里,看它在月光和微风里,要是有那么一个朋友,也这样长在岁月里。
因为禽流感的传播,好心人劝我把鸟儿放了,可是它们已经丧失了捕食的能力,我愿意和它们在一起。我不觉得患难与共一定是人和人之间的事。
在电视里看到老故事说,1967年,失明多年的陈寅恪要被抬去大礼堂批斗。家人惶恐,后却没人来抬陈先生。原来是陈先生的学生刘节站出来,代表老师去挨斗。批斗会上,“小将”们对刘节轮番辱骂、殴打,之后又问刘有何感想,刘昂起头,答:“我能代表老师挨批斗,感到很光荣!”结果得到的是更加猛烈密集的拳头。
我急着把它们记下来,好像一拖延,就把真实拖成了传闻,因为在某种环境里,它显得那么不真实,越来越多的美好显得像传说,越来越多像传说的荒谬居然是事实。
我那么喜欢我的花鸟,因为它们是我触目所及的真实,花的颜色,鸟的声音,让我感觉自己的美好日子是真的。
妈妈和我说起,村子里一个女教师的事。她寡居多年,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后来老母亲去世了,她的兄弟就勉强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这个女教师坐了车,到了很远的一条河边,跳河自杀了。
在新闻里看到说:芦山地震后,只有8岁的周子耘机智避险,并在废墟中徒手挖被埋的2岁妹妹。他的左手被压伤,只能靠一只右手刨开石块,自己也被划得血肉模糊…他说:我只想把妹妹救出来。
为什么,有的人长大了,变老了,心就变得又冷又硬呢?我不要那样。我喜欢孔子的“四海之内皆兄弟。”
从前公司的同事曾经和我讲非典期间,他自己经历的事。他的老伴半夜忽然头痛,发热,给儿子和媳妇打电话,儿子是医生,媳妇是护士,小俩口很是生气,在电话里说“头痛发热去医院,给我们打什么电话!”
在新闻里看到说,地震中,父亲抱着受伤的孩子,走了十八个小时,才走到医院去。
我愿意在节日回家去,因为我不断地在旧事和新闻里,自说自话,问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我喜欢过的一首老歌。和我一起听歌的人,都是善良的好孩子。
新闻里在讲大学里,室友投毒的案件。我忽然想起这首歌来,词写得很好,可惜不再流行了,很多不再流行的东西,于我反而越觉得珍贵。
如果你说我老了,落伍了,我也不反驳,只要我心里,还有一些美丽的歌,来回地唱。
老师曾经向我讲过她的弟弟,总是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父亲病在医院里的时候,他没有去好好照顾,父亲病故后,却在报纸上洋洋洒洒写纪念文章。
有人说,写字和生活不是一回事。可是,于我,写字就是生活,像聊天,像自语,像那些有花开就开花,没花也不死去,还是无声无息地活着,慢慢长叶子的树那种活法。
我去给花浇水,给鸟喂食,我不是把它们写进文字里,是把它们放在心上。
我喜欢活着,感受这一切,所能记录下来的,不是很多。就好像,花闪烁在某一刻的视野,然后,路过。
不是文章,只是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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