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意象与意境
在意象与意境的关系上，刘禹锡有一句名言：“境生于象外”。也就是说，境生于象而超乎象。意象包括景象、物象、事象，它是形成意境的材料。意境是意象组合之后的升华。意象好比细微的水珠，意境则是漂浮于天上的云。云是由水珠聚集而成的，但水珠一旦凝聚为云，则有了云的千姿百态。
意象较实，也叫“实境”；意境较虚，也叫“虚境”。写实境的目的，是为了引发、生成“虚境”。如唐代朱庆余《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轻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此诗写的闺房情事，都是“实境”（意象群），
然而作者要表达的，却是由这些“实境”所生成的“虚境”：作者以“新娘”自拟，表达参加科考前的不安心情，并希望张水部（即张籍）给予指导和援引。这种由群“象”引发生成的“虚境”，才是整诗的“意境”。
但，“实境”的描写，也有“实像”、“虚象”之分。要虚实相生。清代翁方纲《石洲诗话》：“唐诗妙在虚处，宋诗妙在实处”。清代刘熙载《艺概》：“按实肖象易，凭虚构象难”全诗只有实景实象，没有虚景虚象，难成佳作。实有尽，虚无穷。如晚唐贯休《春晚书山家屋壁》：
柴门寂寂黍饭馨，山家烟火春雨晴。
庭树蒙蒙水泠泠，小儿啼索树上莺。
明代谢榛《四溟诗话》批评此诗：“景实而无趣”。实中无虚，言尽意止，枯淡寡味。
王之涣《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一句是实，二句“入海流”是虚（系虚景），三句“千里目”是虚，四句“一层楼”是实。这一连串的“虚实相间”的“象”，生成了浑融一体的“意境”，表达了诗人奋发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和高瞻远瞩的博大胸襟，蕴含着“登高望远”的哲理。
又如我市诗人韩秀松：
《读全球变暖报道适值降雨》
闻道冰山化，天公亦忿无？
彤云如墨带，淋作万言书。
一三句较实，二四句较虚。“冰山化” 为实，“闻道”是虚；“彤云”为实，“如墨带”是虚。“淋”为实，“万言书”是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表达了作者，对环境污染的忧心和谴责。清灵深蕴，别有见地。
也有的好诗，只写“实象”，以实含虚，“意境”全含在空白处。如温庭筠《商山早行》：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妙就秒在，这两句诗只写了有特征性的六种景物，只写实象，未写虚象，留下一片空白。而这种“空白”，却引发生成了一种“意境”：一幅商山早行图，远离家乡的游子，心情的凄苦和艰难。
更有高妙者，全诗无象为象，无景为景。留下空白，以虚补实。如唐贾岛《放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全诗既没写深山景色，又没写隐者形象。虚景也变成了空白。却发人想象，形成了深邃的意境：一幅云烟杳渺、幽静深远的水墨画，和一位从深山白云间归来、风神清朗的隐者。由此，给读者以心灵深处的极大震颤!
总之，描写诗中的“实景”，完全是为了引发生成“象外之象”的“虚境”，从而形成一首诗的整个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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