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赉安的爱恨情仇
一个信仰社会主义的法国人,为爱众叛亲离,在异国他乡生死成谜

赉安的感情故事远比邬达克更drama更适合拍电视剧,邬达克到达上海前的经历适合拍《兄弟连之越狱》,那赉安在上海的故事可以拍《上海滩之战争与和平》

1925年赉安在上海事业小有所成,那时在上海租界的外国人喜欢去青岛度假,熟悉的欧洲风情的海滨城市,而赉安在青岛遇见的不只是海风,啤酒,还有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伊萨贝斯沃霍芙。一个出身于俄罗斯的富裕家庭的犹太姑娘,随着家人一路从故乡爱沙尼亚沿着西伯利亚逃亡到哈尔滨,再辗转到达青岛,尽管一路的逃亡使他们大多数财产或被抢劫或被消耗殆尽,但颠沛流离的一家人在青岛定居获得了暂时的安定。之后遇到赉安,坠入爱河,一切都预示着这个犹太姑娘的苦尽甘来。

1926年他们的女儿Marie诞生了。为了安排沃霍芙和女儿在上海定居,赉安在永嘉路设计建造了一栋属于他们自己别墅,1927年赉安将母女二人接到上海,这个别墅成为了他们一家人在上海的安乐之所。

永嘉路588号,赉安为自己打造的第一个家园。

虽然赉安为母女二人在上海打造了一个安乐窝,但是赉安一直没有和沃霍芙她结婚,因为她是犹太人,不被法租界的社交圈所认可。

这里穿插一些关于犹太人的背

仇恨犹太人的不仅仅是德国,几乎整个欧洲对犹太人都有迷之排挤仇视。欧洲人对犹太人的仇恨追根溯源,最初是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对立,基督教认为犹太人背叛了耶稣,而犹太教根本不承认耶稣是上帝耶和华之子,整个犹太族才是“天选之子”,这种宗教矛盾导致两千年来基督教对犹太人的压迫,而犹太人则团结一致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另一个更直接现实的矛盾,就是由于基督教的压迫,犹太人能够选择的工作大多是商人,优秀的商人都是逐利无义的,“无奸不商”就成了犹太人另一个标志,典型就是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中塑造的狡诈、贪婪、凶狠的犹太人

  在欧洲,反犹潮为什么会长盛不衰,有钱无势,往往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历史上欧洲有多次反犹浪潮,法国就多次发生过驱逐犹太人的事件。仇恨排斥犹太人几乎是欧洲二千多年历史的“政治正确”。

一纸婚书缺失并不影响他们一家的幸福,法租界的生活和巴黎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避开一战后经济萧条的影响,更为舒适,挚爱和女儿就在身边,好友兼合伙人Paul是女儿的教父,就住在隔壁,赉安洋行的事业蒸蒸日上,爱情,亲情,友情,事业,无一不缺,犹如童话般的岁月静好。

赉安一家合影

在一个好的剧本里,这样的幸福要么是个Happy ending就此打住,要么就是有重大转折,现实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编剧。

1934年,沃霍芙得了严重的肺病,久治不愈。那年的7月14日,法国国庆日,《法文上海日报》刊登了赉安洋行十年成就的庆祝特刊,就在那一天,赉安向沃霍芙求婚并带着妻子女儿到公董局注册登记结婚。三个月之后沃霍芙与世长辞。

 从1924年到1934年,这十年赉安洋行无疑是获得巨大成功的,对于赉安本人而言,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又痛失所爱,但是这一切是他的剧本的上半,而且下半集还换了导演编剧。

这个十年欧美经历了大萧条,中国却因为各种原因反向走了一波繁荣,赉安的成功也好,邬达克的成功也好,离不开当时的大环境的上升,但是接下来的10年则是战争的开始,混乱的开始。
这新的十年对于赉安来说,他的精彩故事才刚刚开始。

沃霍芙离开2年后,赉安又爱上了一位出生在俄国的波兰犹太女子Anna Ivanovna Nicolaïva Bowshis,这个女子和沃霍芙是截然不同的,她外表美丽高贵,热爱舞蹈,善于交际,还有着犹太人做生意的敏锐,自己拥有一家夜总会,同时又投资了当年霞飞路上将近17家店铺,从咖啡厅,食品店,到美容院,放在现在几乎就是“无所不能,人人爱我”的玛丽苏大女主,美丽又有头脑,还被无数男士追求。对于赉安来说,沃霍芙也许是挚爱,但是安娜绝对是他的“本命”。

 赉安对她的爱有点奋不顾身,1936年10月,与安娜相爱不久,赉安就登报宣布和安娜结婚,丝毫不顾周围朋友以及金主爸爸们的反对,从此之后,赉安洋行再也没有接到过来自法租界圈子的生意,当然这一切的主因并不是赉安和安娜的婚姻,时代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1936年底万国储蓄会发生挤兑,并一直延续到1937年,彻底结束经营,金主爸爸倒闭了。

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国军浴血奋战3个月,以死伤33万的代价歼敌6万代价,最终上海沦陷,尽管日本和欧美各国继续保持友好关系而没有占领租界,但是眼皮底下发生的战争,头顶飞过的真真切切的轰炸机也让租界里外国人产生恐慌,租界的天堂生活开始消退,很多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上海。1937年好友合伙人Paul Veysseyre离开上海将公司业务往越南发展,1939年洋行第三个合伙人Kruze也决定离开上海,只剩赉安一人留在上海。

被日军轰炸后的和平饭店(日军声称误炸)

淞沪战争中死3个美国人也算是新闻

赉安想离开上海,但是不能。1939年,苏联和德国签订苏德侵犯条约后,德国与苏联瓜分波兰,波兰亡国,就此安娜的波兰国籍已经被废除 变成了无国籍人士,赉安无法离开安娜,但又担心战争会持续恶化,只能将女儿先送回法国托付给自己的母亲。那一年的别离成了永别。

赉安女儿Marie-Jeanne Leonard8岁时在麦琪公寓顶楼

晚年的Marie和她丈夫在法国

尽管日本人在上海横行肆虐,但是对于英美法租界忌惮,形成了孤岛繁荣,租界里的外国人依旧过得舒适,离开了法租界的金主爸爸们,赉安凭借自己的名声也开始接法租界意外的案子,1936年赉安在安娜的意大利朋友撮合下,赉安开始为一个意大利商人在静安寺设计建造了一个公寓,Eddington House, 就是后来张爱玲入住的“常德公寓”。这个设计不算赉安洋行的作品,没有记录赉安的署名,但是建筑风格显而易见。这个公寓的故事,后面再说。

1937年,作为给新婚妻子的礼物,赉安设计建造了阿麦伦公寓(高安路14号),整个公寓设计是为和安娜一样的舞蹈演员们设计的,有着练舞房,以及各种表演者生活的设施,尽管期间各种战乱但是Amyron apartment 还是在1941年建造完成。

 

入口的门厅 有着“AL”的字样很多人以为是Alexandre Leonard的缩写,其实是Anna Leontiev和他两人的名字的缩写,而Amyron 则是希伯来语,大概的意思是我的祖国是一首歌,作为他对犹太民族的尊敬。他们的新婚之房位于公寓顶层5,6层的复式公寓单位,还特别在6楼的客厅设计了一个活动的隔板,可以将客厅随时改成安娜的练舞房。

1937年到1941年,发生了很多事,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淞沪战争后上海沦陷,租界成了孤岛。两个合伙人好友相继离开上海。对于赉安来说,更痛苦的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亡国。

1940年5月10日,德国绕过著名的马奇诺防线,进攻法国本土,经过1个多月的抵抗,6月22日法国投降德国,曾经是一战英雄的贝当组成了维希政府。(衡山路旧名贝当路为了纪念贝当一战的功绩)

法租界是投降德国的维希政权,法租界外面是投降日本的汪伪政权,一个巧合又悲伤的局面。

对于赉安来说,最重大的打击,是因为和犹太人婚姻,他被维希政府剥夺了法国国籍,以及一切财产。

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夫妇二人1941年依旧入住自己的爱巢。不得不说,那个战乱的年代,他们的“艰难”,对于穷困积弱的中国人来说还是天堂。

赉安和安娜住进阿麦伦公寓的生活是否幸福呢?

加莱阿佐.齐亚诺,墨索里尼的女婿,1930年-1933年,墨索里尼的女婿任意大利驻中国总领事居住在上海,也在上海置业,他们离开之后,产业系数交由好友爱德华多·波塔管理,而波塔就是安娜的好友,撮合常德公寓设计建造的那个意大利朋友。他手上还有很多撤离上海的意大利人留下的产业,后期都交由安娜管理,包括常德公寓的收益管理。嗯,时段“有趣”的关系。

大家是不是看到了赉安头上似乎悠悠青草摇逸。

    1946年3月13日,赉安走出阿麦伦公寓,之后再也没有出现,25天之后法国驻上海领事馆召集他的亲友,宣读了赉安的遗嘱,尽管没有死亡证明也没有尸体被找到。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谋杀?自杀?失踪?偷渡离沪?没人知道答案。


赉安死后两年,安娜嫁给了那个意大利外交官爱德华多·波塔加入了意大利籍,之后一直住在赉安洋行设计的盖斯康公寓13楼,她再也没有离开过上海,1967年在特殊的时期,她和她的中国管家结婚,继续留在上海,直到1981年辞世享年84岁,死后将所有财产交给意大利领事馆。这个玛丽苏大女主的一生,也是一个迷,可惜找不到跟多关于她的故事。

盖斯康公寓,现名淮海公寓(淮海中路120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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