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時間越過那長河

出處/八顆牙齒 編輯/洲宇

是時間改變了我們還是人心本就容易改變？

十幾年前，我生在一個小鎮，那裏的人淳樸熱情，就算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見了你也會笑呵呵地看著你，有些熱情過頭的或許會拉著你的手問你是哪家的人，姓甚名誰，然後你說你姓x名zz，然後就會見那人恍然大悟地說：“噢，你是某某某的女兒啊！”之後便是一番家長裏短的敘舊。下次再見便會與你打個招呼，例如：“吃飯了嗎？”，“你也來趕集嗎？”，“岔路口那邊的豬肉比較新鮮”這樣熱鬧且毫不生疏的場面一直在我記憶深處從不曾忘記，盡管那時候我只是個場外人。

還記得離我家五十米開外有一條長長的河溝，名叫堰溝，堰溝裏的水從很遠很遠的龍洞河裏流過來，經過我伯娘家又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那時候小，經常和弟弟妹妹趁水不深的時候去玩兒水洗腳。直到後來有一次洗衣服的時候在水裏看見一條蛇遊來遊去的就不敢下水了，偶爾下水也是小心翼翼東張西望的，完全沒有以前那麽自在。

後來，堰溝被下令不準洗衣服了，我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只聽大人說被監督的人看到在洗衣服就會罰款。但我們偶爾偷懶不想走那麽遠到另外一個名叫龍洞的地方去洗衣服，就手腳麻利地胡亂搓洗一番就提著裝衣服的桶回家了。回家後奶奶說岔路口那邊的人都是吃堰溝裏的水，所以才不準洗衣服，被汙染了的水人吃了會生病。

至於另外一個洗衣服的地方叫龍洞，龍洞其實遠沒有它的名字那麽霸氣，與其說是龍洞還不如說是一個大大的天坑，填滿了估計有三百多平米。經過很多年後，坑的邊緣長滿了樹木和水仙花，入口處還有一小片竹林。龍洞裏的水也是從龍洞河裏流過來的，但是比伯娘家門前那條堰溝裏的水幹凈，而且又很甜，冬暖夏涼的。離龍洞很近的人家都是吃龍洞裏的水，每天早上或傍晚都有很多人去挑水，因為早上和傍晚很少有人洗衣服，水很幹凈。我問奶奶為什麽龍洞叫龍洞啊，奶奶笑了笑說是因為曾經有人在龍洞裏看見過龍，所以才叫龍洞。我又問奶奶是真的有龍嗎？奶奶說不知道，她也沒看見過。不過她跟我說龍洞裏的半腰處有一個小型的洞，是以前打仗的時候留下的，據說裏面還死過人，有死人骨頭。

我們聽了很好奇，少時無知無畏，等爬上去之後東翻翻西找找卻也沒看見什麽骨頭，倒是驚擾了一條黑蛇，嚇得我們喲，連滾帶爬地順著下坡滑了下去。此後再上去也不敢一個人，總要帶個伴兒才覺得安全。

奶奶還給我們幾個兄弟姐妹講了一個關於龍的故事：有一個小男孩兒的家裏很窮，經常到河邊抓魚捉蝦，有一天撿到了一顆龍珠，不知道怎麽回事被那兒的土財主知道了。於是帶著一幫人來搶龍珠，小男孩兒一急之下將龍珠吞到了肚子裏，土財主沒有找到龍珠就走了。但小男孩兒卻覺得非常渴，想喝水，他的媽媽就用瓜瓢餵他水，沒多久，家裏的水都被小男孩兒喝光了。於是小男孩兒跑到經常抓魚的河邊去喝水，喝著喝著就跳進了水裏，跟在小男孩兒後面的媽媽擔心不已，著急的在河邊等了好久都不見人，以為孩子已經淹死了，頓時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沒哭多久突然面前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擡頭一看卻看見一條龍，那條龍不但會說話而且還叫她媽媽，那條龍對她說他是她兒子，因為那顆龍珠變成了一條龍，叫她不要擔心他，最後從嘴裏吐出幾顆珍珠，夠她媽生活一輩子了。這個故事的結局很美滿，當時的我也很是愛聽，大人講多少遍就聽多少遍，從來就不會覺得膩。甚至也曾去河邊找過那所謂的龍珠，但每次也只能找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回去，擺在窗口，盼望有一天能發出寶石般的光芒。現在想來，倒挺可笑的！

而龍洞裏的水流向哪兒呢？就算我在那兒待了十幾年，不過到現在我也不曾得知。龍洞裏的水流長度最多也就二三十米的樣子，二三十米之後就是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口，龍洞裏的水是順著入口處的方向流進那個黑乎乎的洞裏。那個黑洞就相當於在入口處下方的旁邊，入口一條不規則的石頭階梯做成的，左手邊空蕩蕩的，一不小心滑了腳可能會掉下去，不是很高，水也很淺，摔不死人，但要是磕到石頭上了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右手邊是石壁，走下五六梯之後右手邊有一條像小道一樣的地方，那是右手邊唯一一塊不是石頭的地方，可以順著那兒爬上去，上面有一顆核桃樹。小孩子圖新鮮，核桃還沒熟就已經被摘的七七八八了，本來也沒結多少，到最後該熟的時候樹上卻一顆都沒有了。摘下來也不吃，就拿著玩兒，玩兒膩了就用石頭敲開，吃裏面的核桃，說實話，沒熟的核桃真的很難吃。

至於那個黑洞，入口處全是石頭，我曾經進去過大概三米，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裏面黑的好像會吞噬你的靈魂一樣，讓人心裏危機四起，總有一股再晚一會兒走的話就會走不了的感覺。用電筒照進去，卻是有去無回。回家問奶奶那個洞的事，奶奶說以前打仗的人曾經進去過，不過也是有去無回，誰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去哪兒了呢？後來有人進去找他們，結果還是有去無回，從此以後便沒人敢進去了，說裏面有妖魔鬼怪之類的吃人的東西。

龍洞的旁邊也就是入口處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天坑，那個就叫天坑，不叫龍洞或者小龍洞什麽的。填滿了也就二十幾平米的樣子，裏面也有水流，不過只是細細的一股，對那時候的人來說沒有什麽大作用，所以沒有階梯能下去。我當時猜測那個水是從那個黑洞裏滲漏出來的，或許這兩個洞是想通的，當時沒有想到高度的問題，便固執地認為兩者是有聯系的。現在想來倒是有兩種可能了，一種是可能是相通的，但另一種就是兩者根本就不相關，因為天坑的深度並不是很深，大概二十幾米，而龍洞有六七十米的樣子。

在那個處處充滿神秘而又溫馨的地方我度過了十五年，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裏到另一個地方去讀書。當大巴車緩緩駛向遠方的時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直盯盯地盯著窗外，又是眷戀又是不舍地看著平常覺得稀疏平常的風景，此刻在眼裏卻是那麽美麗。等車子已經開到了陌生的地方時，才脫力似得靠在椅背上，眼前盡是那些山那些水的畫面，心裏又是酸楚與不舍又是對陌生地方的期待，淚水幾次欲落卻又不曾讓它落下來。

後來，我以為我過年會回去的，對朋友也是如此說，但最後卻沒有回去，傷了朋友的心又難過了自己的心。直到第二年過年才回去了一趟，很多地方卻和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感覺了。風景陌生了，人也陌生了，以前奶奶養的狗也陌生了，見了我不住的狂吠，心裏的失落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去後山看自己以前最喜歡的花，卻忘了在冬季不會開花。

到現在又一個兩年過去了，我依然不知道那花的名字，對那裏的風景依然覺得陌生但又熟悉。那裏的人也更陌生了，奶奶的狗也換了一個了，見了我也依舊狂吠，心裏卻不再失落，意料之中的事已經在心裏習慣了很多遍了，再覺得失落卻是有點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