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挑夫

马修

　　乘车一直到泰山的南天门，我与同事开始了徒步攀登泰山顶峰的路程。

　　泰山的石阶宽大高企，刚开始攀登时因着新鲜感，一步一个石阶地上，渐渐地，气越来越虚，力越来越少,一个台阶要两三个碎步才能迈上。此时正值盛夏，太阳将人烤得浑身冒大汗，我早已气喘吁吁，便花6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边喝着，边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小憩。矿泉水很快被我一咕噜喝下了一大半，我随手将它搁在了栏杆上，再伸手去拿时，却抓了个空，咦，怎么回事？扭头一看，只见身旁站着一位农民模样的中年汉子，手里正拿着我喝剩的小半瓶矿泉水往嘴里灌，再一瞧，他的脚下撂着一根担挑，担挑两头各堆着一捆用绳子扎得紧紧的木柴。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当地的挑夫。我有点难堪，因为他喝的是我喝剩下的，下意识伸出手去，发出了阻拦的信号，原想对他说的是：你别喝我的，给你买瓶新的好了。他见我如此的动作，却误会了我的用意，神情便变得拘谨，不打招呼就喝了别人的水，可能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

　　问他挑一担木柴上山可以卖多少钱，他答是10块。听闻此言，我便将要为他再买一瓶矿泉水的话儿吞了回去，一瓶矿泉水要花6块，如果我说要给他买，想来他也会心痛，但我没有勇气说要给他6块钱，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他不是乞讨者，他只是靠出卖自己的体力挣口饭吃。他说家里的孩子在念书，柴米油盐都要用钱，便靠挑柴火上山挣点钱。问他一天可以来回多少趟，他说顶多就两趟吧。

　　试着去挑起木柴，但任凭我使尽吃奶之力，也就只能将担子挑到肩上，根本迈不动步子，担子实在是太沉了。挑夫往山上一步一颠地慢慢挪着，我的心随着他的脚步也是一步一沉。

　　这场景令我不期然想起胡适先生的《人力车夫》的一段对白。客告车夫：“你年纪太小，我不能坐你车，我坐你车，我心中惨凄。”车夫告客：“我半日没有生意，又寒又饥，你老的好心肠，饱不了我的饿肚皮。”

　　曾试着与随行的同事探讨困苦生活的人生命题，我假设说：这挑夫是你的父亲，你会怎样对他？同事有点恼怒，觉得将挑夫比作其父是对他的亵渎，我明白，其父属于权贵阶层，对社会底层他恐怕难有这份同情心。但在我内心，这挑夫既让我同情，也令我肃然起敬。罗中立那幅著名的画作《父亲》，那个沧桑而苦难的父亲形象此时此刻浮现眼前。

　　这位挑夫平凡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