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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戏殇】◆刘建平

作者简介

刘建平,中学语文教师,酷爱写作,三十多年来,笔耕不辍,关注社会现实,倾吐满腔热忱,曾在《齐鲁文学》《中国乡村杂志》《乡土文学》等多家平台发表多篇散文小说作品。

-戏殇-

阳春三月初三,云淡风轻,春暖花开,正是李村庙会,会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村西南角,有一戏台,台上云帘高挂,锦屏列横;台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台后班主满脸欢喜,对着正在描眉妆扮的小桃红说:“娟啊,瞅瞅台下,今天人海了去啦,你可要给咱卖点儿力气啊!”

小桃红轻轻一挑柳叶眉,笑道:“师傅,您都把我的耳朵磨出茧子了,自打早饭至今,您这句话就没消停过。”

班主一笑,转过身,颠颠地去了。

旁边扮妆的小菊撇撇嘴,低声嘟哝道:“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张脸好看吗?有什么呀!”

后面扮老旦的拍拍她的肩:“你这张嘴呀!”

小菊不再吱声。

小桃红继续化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台前锣鼓响起来,台后也一切就绪,准备开戏了……

小桃红原名蒋玉娟,乃当地的名角,戏班的玉柱。那扮相宜嗔宜喜春风面,翠钿斜贴鬓云边,解舞腰肢娇又软,恰似垂柳晚风前,真的个月中仙人,春里牡丹。那唱腔,圆圆润润,娇娇滴滴,柔柔媚媚,婉婉转转,让听戏的人缠缠绵绵,戚戚怨怨,如痴如醉,似真似幻,心旌摇摇,欲罢不能。如果听说哪里有小桃红演出,三十里五十里,那算不得脚程,必定赶了去,一睹为快。

蒋玉娟原是一贫家女,十三岁那年,班主在她们村演出三天,戏中才子佳人,风姿翩翩,唱曲悱恻缠绵,让小玉娟如痴如醉,便死活要入戏班,父母百般不同意,无奈小玉娟主意已定,又兼家境一贫如洗,父母只好随了她。小玉娟身材窈窕,天资聪颖,天生是块唱戏的料,又加师傅精心雕琢,很快大红大紫起来,成了班主的摇钱树,师傅给她起了个艺名小桃红。从此,小桃红之名不胫而走,人们渐渐忘了蒋玉娟。

班中有一演小生的,名叫张君瑞,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两人常常在戏中扮演才子佳人,在戏曲中,二人唱得卿卿我我,缠缠绵绵,日子久了,难免情海波起,心潮起伏,渐渐地二人有了情感,生活中你牵我念,班主也不敢言语。因为二人都是班里的台柱子,而且班主也乐得他们如此,好有大把的银子入库。只是班子里小菊也热恋着张君瑞,有事没事就往张君瑞跟前凑,每每看见张君瑞和小桃红说话,就过去插话。小桃红不以为意。张君瑞却有点不耐烦。同在一个戏班,又是多年的好友,对小菊的热情虽不耐烦,却又不好说什么,也就随意应付了。

去年冬月,河北保定一家大户汪老太爷七十大寿,他们被招去唱堂戏三天。小桃红使出浑身解数,唱得花羞月闭,情动海波。老太爷的孙子被小桃红深深吸引,有意纳小桃红为妾。老太爷出面向班主说明此事,班主不敢违抗,屈心委从,接了汪家五十两银子,骗了众人,丢下小桃红连夜赶往山东。张君瑞半路发现少了小桃红,原路返回,无奈汪府大门紧闭,高墙阻隔,长叹一声,洒泪而归。

今年三月,戏班来到李村,刚刚驻下安顿好锅灶,班主到村口溜达,远远看见一个女子村口犹豫彷徨。班主以为是讨饭的村妇,也就不放在心上,正欲回身,忽然,那女子奔跑而来,凄凄大呼:“师傅啊,师傅!”

班主驻身凝望,许久,老泪如雨:“是娟儿么?”

女子来到班主跟前,“扑通”跪下,抱着班主的腿,嚎啕大哭:“师傅,您让我找得好苦啊!您咋不要我了?”

班主俯下身,拂去小桃红头上的枯草梗儿,泪雨落在小桃红蓬乱的发丝上说,“孩子啊,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小桃红哭够了,班主抚起小桃红,沾沾眼角的泪水,又轻轻拭去小桃红脸上的泪,述说起去年的事,满脸的愧疚,“孩子,都瘦脱相了。娟子啊,师傅浑啊!可是师傅也有苦楚。非是师傅不要你了,师傅惹不起他们啊。还有这一大班子人要活呀!”

小桃红抹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泪,轻声说:“师傅,我不怨您。”

班主看着满面风尘的小桃红,心疼地问:“孩子,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小桃红泪水婆娑,:“你们走后,我就知道不好。他们逼我,我以死相争,至死不从。他们人多,几个臭男人架着我给那男人拜了天地。夜里,我把剪子攥在手里,他也不敢动我。过年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偷跑了出来。我怕他们抓到我,白天我躲在人家的地窨子里,晚上,我就没命的跑。不敢走大路,尽是走小道,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要防着野狗。

出了河北地界,才敢白天走路。饿了,到村里讨口饭,渴了就到河坑边上喝口水。我以为你们去了山西,就折头向西,谁知我走了两个月也没寻到你们的音讯。幸好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说你们在山东,我就慢慢地往山东赶,到了山东一边走一边打问你们。今天听说这里有会,想来打探,不想真的碰见你了。师傅,师傅,如果再找不到您,我……”小桃红说着说着泪水顺着瘦瘦的脸颊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班主收起悲伤好言安慰说:“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师傅就是搭上老命,也不能舍弃了你。走,我们回去。君瑞他们见了你,不定多欢喜呢。”

师徒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到驻地,洗漱之后,出来与大家相见,大家都欢呼着涌出来,又是一番惨惨的诉说。君瑞蹲在人群的后面,失声痛哭。

晚饭罢,张君瑞和小桃红来到村外,说一阵哭一阵,夜幕深沉时分,方回到驻地。

第二天,庙会日。班主点了小桃红的戏《梁山伯与祝英台》。

戏至深处,正是十八里相送。小桃红与张君瑞紫腔圆韵,情意绵绵……

突然台下跳上几个大汉,对着张君瑞一阵拳打脚踢,张君瑞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小桃红扑上去,遮住张君瑞,结结实实地被打了个花残柳落。

台上台下一片大乱。

几个人乱打一通之后,架起小桃红,匆匆而去。

大家手忙脚乱救扶昏迷不醒的张君瑞,许久张君瑞慢悠悠睁开了眼,问道:“小娟呢?”见众人面面相觑,低首无言,一口鲜血箭射而出,昏死过去。

一年以后,李村来了一个少妇搀扶着一个疯疯癫癫的男子,男子声嘶力竭地唱着,谁也听不清他唱的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谁,摇摇头,一声长叹。

几年后有个从河北回来的人,说:“我看见小桃红了,还是那么好看,还唱戏,只是一个人唱,都是在黄昏的时候唱,像是疯了。”

又是阳春三月,东月高挂,月色如洗,四野寂然,花香暗流。一个凄怆悲婉的声音,在李村宁静的夜空里荡荡悠悠飘飘袅袅。

“记得草桥两结拜,同窗共读有三长载,情投意合相敬爱,我心早许你梁山伯。可记得,你看出我有耳环痕,使英台面红耳赤口难开;可记得,十八里相送长亭路,我是一片真心吐出来;可记得,比作鸳鸯成双对;可记得,牛郎织女把鹊桥会;可记得,井中双双来照影;可记得,观音堂前把堂拜。我也曾,留下聘物玉扇坠,我是拜托师母做大媒;约好了相逢之期七巧日,我也曾,临别亲口许九妹;我指望有情人终能成眷属,想不到美满姻缘两拆开……”

墙角阴暗处,一个苍老混沌的声音低声念道:“月色溶溶夜,花影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真个是:人不见,烟已昏,清泪滴血难知音。黄尘变,红日滚,一篇诗话易沉沦。写不尽愁肠百转,画不出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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