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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这片土地】◆相博延


作者简介
相博延,山东聊城冠县教师,爱好中医站桩写作。

这片土地(上)  
(献给我已故的姑爷爷,他一辈子就为热爱的羊、土地、地瓜。)

——博言

华北平原,最后一场秋风吹落七店镇小固村最后一批梧桐树叶子,入冬了。

七店镇齐鲁大地的西大门,马颊河与京杭大运河在此交汇。河岸的芦苇,挤簇在两岸,不断向外扎根延伸。

一望无垠的平原不像山有维度,先人们也无暇造出许多词去描绘它。所以平原就单调,平阔一个词就够。平原的水也是一样,缓流一词够了。但几里地一个土岗子,单调种还能抬高眼线去望一望。

这个季节田野间狂风卷起一层黄土,又在不远处撒开,一层又一层。在风里就随风去飞,土是可以飞的,穿梭在田间,掠过羊群,追上驴车,会掺和在石磨盘上的面粉里。土会停到树叶上,会站在枝干上,会夹在布谷鸟的羽毛里,一不小心会躲在枯黄的狗尾巴草穗里,风让土无处不在。土在雨里,就要和雨搅和在一起。雨让土湿,土就黏住雨,在雨的滋润下土散发出它的气味。土孕育生命的力量靠水赋予,但土又怕水。土的坚强是依附大地,土的脆弱是离开大地,大地就是土。

小固村刘地主拥有村里大面积的地,但他不待见土,他只喜欢地。他的佃户王大地对土的热爱超越土对地的依附,却没有一寸地是他的,也就没有安放他热爱土的地。

一位黝黑精瘦个头不高的少年王玉贵疯跑出村子去接他爹,远处看到他爹王大地拖着右腿一拐一拐的走在回村路上,手里摇晃着一根羊鞭,嘴里还欢快着节奏,这节奏和他的心情一样。

"爹!爹!爹!羊呢?羊呢?"玉贵一声接一声大喊着,风卷起一窝土,灌玉贵一嘴,干了嗓子。他无暇顾及,跑到爹面前,着急的问:“爹!全卖了?”

王大地得意的将羊鞭扔给玉贵:“接着!”

没理会玉贵,趔趄着迈大步就走,玉贵被冷在后面。玉贵紧握着羊鞭愣住了,心想这是爹把羊全卖掉了,瞬间湿润了红眼眶。怒气冲冲跑到王大地的面前,拦住王大地。

玉贵大声质问:“你答应我不卖掉'小白毛’的。”

这生硬的声音,将还沉浸在喜悦节奏的王大地惊住了。这才细量的看自己儿子,玉贵瘦小的脸满是委屈,眼睛里含着眼泪,激动的嘴唇还颤抖着。瘦小的儿子上衣穿的是前年自己一件烟熏色上衣改的,衣服上有三个黑色长方形布丁,还有羊喝水甩到衣服上的麸子疙疤。王大地好久没有这样看看自己的儿子,自从家有了羊,也没有给儿子添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王大地结婚十年才有的王玉贵,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玉贵是只温顺的小山羊。从小就不爱着急不生气,吃奶的孩子爱哭,吃奶的玉贵哭只是哼哼两声。开始王大地以为自己的儿子有先天病,还专门找几个大夫给儿子看病。大夫就狠狠的往玉贵的屁股上掐,玉贵也只是哼哼两声,又笑了。看一次大夫掐一次,都把玉贵的屁股掐青了,玉贵妈心疼,就不再看了。

长大的玉贵也会哭鼻子,王大地慢慢了解到儿子是脾气温和。玉贵的确让王大地省心,不但没有给家惹过祸,而且五岁开始忙里忙外的帮王大地做许多事情。

儿子第一次这样生硬的语气质问自己,确实让王大地一惊。王大地嘴上是答应玉贵不卖掉'小白毛’,玉贵的话他向来不放心上。

王大地看着玉贵的样子,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玉贵已经长大,不能无视他的意见。答应儿子的就要做到,可如今羊都卖了,王大地寻思着。

这怪不得玉贵着急,首先自从王大地五年前牵回家第一头羊开始,玉贵就视羊最好的玩伴。照顾起羊来,比王大地还要上心,上完学就去割草,而且去挑拣最嫩的草割。羊要是生病,玉贵就乱了阵脚,一天下来不知道要去羊圈多少次。

就说'小白毛’,去年一头老母羊真争气,产下五只羊羔子。可要是全部吃老羊的奶肯定不够吃,五只羊羔子都有可能活不成,老羊也会累坏。这种情况,老羊会放弃一只羊羔,王大地也是这样想的,能让四只羊羔活下来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放弃这最后一只羊羔的是玉贵,玉贵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白毛’。小白毛是最后一个产下来的,五只羊羔小白毛最小,在老羊肚子里时老羊就偏向。其他四只羊羔不到一个小时都会颤颤巍巍的走动,而小白毛第二天才勉强站起来,还总摔跟头。

这老母羊也是狠心,一口奶也不让小白毛吃。羊羔跪下去吃奶,老羊就会闻羊羔的屁股,闻出是小白毛老羊就跳起来让自己的屁股换个方向。三天下来,小白毛已经快奄奄一息。玉贵看着愈发心疼,将小白毛一直抱在怀里。渴求的眼神看着王大地说:“爹!怎么办啊?我想要它活着。”

王大地却不在意,认为用一只换四只值。他看一眼喘气都困难的小白毛,更坚信这一点,摇摇头说:“没办法,它就是个添头,不要也罢。”

小白毛微微的叫一声,玉贵用脸蹭着小白毛的额头,摸着小白毛的脊毛,不肯放弃。

这时玉贵妈走过来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生孩子没奶小米粥粥油还能养活一个孩子。”

这句话玉贵听到了心里,玉贵每天偷偷刮出一层小米粥油,喂食小白毛。王大地看到不允许玉贵拿小米去糟蹋。王大地认为儿子在做徒劳的事情,就是勉强喂活,这羊羔子也长不起来。

是玉贵的耐心,小白毛并没像王大地认为的成长。起初小白毛确实没其它四只羊羔长的快,一个月后差距明显没有拉开很大距离。

玉贵背着王大地,还要偷将其它母羊奶挤下来喂小白毛,一个月下来玉贵瘦到锁骨都顶出来了。

自此小白毛与玉贵寸步不离,玉贵走一步小白毛就跟在后面走一步。越是这样玉贵就越偏爱小白毛。玉贵会将树上最嫩的叶子摘下来偏给小白毛,看着小白毛大口往嘴里咀嚼,这是玉贵最开心的。人与动物是容易建立感情,动物思想是单纯的,建立感情后人也变的单纯,这感情真实稳定。

玉贵听说爹要卖羊,玉贵像锅台上的蚂蚁,乱了阵脚。听到爹答应不卖小白毛,才踏下心。

可如今王大地把玉贵的小白毛给卖了。王大地不知道怎么给儿子一个交代,是自己的失信。

王大地向前拍拍玉贵的肩膀,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玉贵的视线平行,想对儿子说声抱歉的话。

玉贵已经哭出声来,吧嗒吧嗒的眼泪落在了地上,土包裹住眼泪。这让王大地更是不知所措,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伤心,是他伤了儿子的心。王大地知道做父亲的绝对不能失信自己的孩子,一次也不可以,因为这个世界上孩子毫无顾忌信任的人就是父母。

王大地站起来拉住玉贵的手,没有回村,迎着风去村外的一个土岗子。风卷起来的土灌进他们耳朵、鼻子里。他拉着玉贵爬上去,在一块空地坐下,拽一下玉贵示意他坐下,玉贵甩开他的手。

王大地看着玉贵的后背,开始自己的讲话,他想通过埋在内心的话弥补对儿子的失信,得到儿子的原谅。

“你爹不认识几个字,也不会讲动情的话。今天把你拉到这个岗子上,爹就把掏心窝子的话讲给你听。你没见过你的爷爷奶奶,我就从他们给你讲讲。当年你爷爷奶奶带着我和你二叔从山西穷山沟里走出来,就一辆吱呀响的独轮木车,走了一个多月,那时我也就和你一般年龄,你二叔才刚回跑路。一路上你爷爷都说了什么话我都忘了,我记得很清楚的是你爷爷离开山沟说的一句话'要永远的离开这里,就是要找到一个永远的地方’。我出生的那个山沟穷,穷的原因是没有土地种,我不知道咱在那生活过几代人,我太爷爷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你爷爷没有给我讲过,他不想再提那个山沟,也不允许我们提,更不用说回去看看。因为不认字没文化,我现在也不记得那个山沟在什么地方,是回不去了。就是回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连你太爷爷的坟在哪里都不知道。听你奶奶说你太爷爷就是因为没地种,那年又没收成,为一家的饭,你太爷爷省下不吃,是被生生饿死的。我经常看到你爷爷每天傍晚都会朝向山沟的方向凝望,我知道他想那个穷山沟,他最后闭眼的时候也是看着山沟的方向。对山沟的感情,你爷爷埋到了心里,同他葬进了土里,为了我们。那里就是你爷爷奶奶的坟,听他们临终的话,头的方向是朝向山沟的。”

王大地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两个长满枯草的坟头,玉贵看过去。

听到王大地的一番话,玉贵平复了一半的情绪。他对爷爷奶奶的往事一无所知,王大地也从不提起。

人对自己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是永无止境的问。

他回头看了王大地,王大地的眼眶里含着眼泪。玉贵不想让爹提起往事伤心,缓缓地坐下,没有和王大地并排,玉贵故意向后退两步。

王大地不愿提起往事,是他的胆怯。突然叨唠起来,王大地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年纪,过这个年就是五十岁的人,明显身上气力也在走下坡路,这右腿就是个累赘。看看身边的玉贵还是个孩子,心里还不甘愿接受。近几年脑子里总闪现往事,要找个人倾诉出来,却又被羞涩胆怯压到心底。今天儿子让自己找到一个借口,也确信自己已上年纪,叨唠叨唠过去,因为他对将来看不到太远了。

一个月后我们吱呀的独轮车停到这里,看到大片平阔无人耕种的土地,还有奔流的马颊河,两岸的芦苇被风梳理着。你爷爷蹲下抓起一把土放到嘴里,嚼了几下,终于满意的笑着说“这土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当年他就给镇上的刘地主租下这里二十亩地,搭一个帐篷,一家人吃住守着这二十亩地。那几年风调雨顺,加上省吃俭用,第五个年头的时候就买下我们住的这块小宅子。”

王大地抓起一把土,使劲攥一下。松开让手里的土随风吹走,剩下粘附手上的一层薄薄的土,他捏搓着。好似最微小的颗粒才是真正的土,土真正的样子,不是一块或一片,而是摩擦皮肤感觉到的微妙能量。土是好东西,这里到处是土,只有像王大地一家这样热爱土的人才明白土的能量有多大。

“我叫王大地,你二叔叫王二地,起名字都接土地,就是这家不扎根,因为不认字没文化。我们家应该是世代都吃不饱饭,所以都不会识字上学,向上数三代都不知道谁是谁,族谱都记不下来,我连我太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就关系到我们活着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血管里流着曾经在这个世界活过的人的血,但他们经历什么?发生什么?却都不知道,这就是不识字。我已经错过读书的年纪,但不能让你二叔再错过。我和你爷爷都是这样想的,识字有文化,让这个家有家谱,才能让家永远存在。为了你二叔读书,你爷爷又多租下二十亩地,太爷爷是没有地饿死的,你爷爷是因为有地累死的。”

一阵风带来的土,吹进了王大地和玉贵的头发里,土已经贴到了头皮,埋住了头发根。

玉贵侧眼看到王大地的头发一半多都已经白了。眉头上的皱纹在玉贵的角度看像是树的年轮,一层又一层,一层间加着风吹来的尘土。黄土地般的脸晒的暗黑,假如能种庄稼这脸肯定是块好地。笑起来牙齿是白的,但掉的没剩几个了。

王大地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天,知了声特是烦人。他和玉贵的爷爷低头拔了一整天草,中午饭都是自带两个黑窝窝,两人一天没话。自从王大地结婚一直没有孩子开始,两人的话就少了。这是爷俩心头的大事,他们也明白这事是强求不来的。

对于玉贵爷爷心头更重,终于从山沟走出来,一把年纪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还看不到下一辈人。老大几年要不到孩子,老二念书念的七八年不回家,媳妇都讨不到。

下午要回家的时候,玉贵爷爷突然喊王大地:“大地我的右腿怎么不听使唤,右胳膊也是。”

摇摇晃晃几下,王大地忙跑过要去扶,没赶到,玉贵爷爷重重的摔到地上。王大地忙抱起,玉贵爷爷已经眼睛微闭,嘴里咕噜着白沫,又将中午吃的黑窝窝吐了王大地一身。王大地吓慌了神,大声喊着“爹!爹!爹!”

玉贵的爷爷努力睁开眼又闭上,看似要和另一个世界拽一根绳子,显然他在这个世界的气力不足,勉强睁着眼睛。

王大地忙慌的背起往家跑,跑到地头的时候,他感觉玉贵爷爷努力的拽他的衣领。他回头看到玉贵爷爷用手指着田间的一颗虎尾草,王大地明白这是让他拔掉。

王大地忙说道:“爹!都这个时候啦!还管这干啥!”迈步就要走。

玉贵爷爷'呜呜呜’两声,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又用力拽王大地的衣领。

王大地着急的眼泪滚了下来,他倔不过玉贵爷爷,扭身朝那颗虎尾草跑去。他一手扶着背上的玉贵爷爷,一手去拔草,由于所有的力气都在玉贵爷爷身上,他拔了两次都没有拔掉。第三次他放低身子,将手尽量往草的根部抓,这样才能拔掉。他用力的拔,好像还差点力气拔掉,感觉到这棵草的根部松动了。这时他感觉到玉贵爷爷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向上拉的胳膊。

草被拔下来,王大地扔掉草就跑。玉贵爷爷看到草的根慢慢闭上了眼,此时王大地感觉到玉贵爷爷的两个手臂,跟随着他摇晃的跑摆动着。眼泪和汗在他脸颊上流下来,他一直记得当时自己急促呼吸的声音,多年后他时常听到这呼吸声,仔细听又什么听不到了。

玉贵爷爷就这样走了,将最后一点力气给了土地,他没有用最后一口力气与另一个世界拉扯。他是满足的,因为他看到草的根从土里拔了出来,这地是用来种庄稼,种未来,埋自己根,杂草是不能有的。他将全部的体力释放给了这个世界的土地,他应该是微笑的离开,但最后的他没有表情,也许是忘了。

玉贵爷爷去世一年玉贵奶奶也去世了,第二年,也是王大地结婚十年有了玉贵。

王大地以前没有给玉贵讲他爷爷的去世,不是不想让玉贵知道,是怕自己在儿子面前流泪。

“你二叔念书念的离家音信全无,你爷爷牵挂地,你奶奶牵挂人,你奶奶最后走的那几日就重复一句话“二地还活着,就看看娘。”

当时我恨你二叔,让他念书是指望他让这个家有个传承。前些年你二叔来信,我知道他比你爹有更伟大的理想,相信你爷爷奶奶知道,也会为他高兴的。你二叔有文化有大理想,这个家不能指望他。看来识字有文化也不能挑起你爷爷的担子。你爹就要担起你爷爷的担子,我大字不识几个,我思来想去怎样才能将你爷爷的担子继续往前挑。我们家和地打交道,你爷爷毕生为我们的置办地宅子,我就为咱家置办坟地。我要我们祖祖辈辈都埋在一起,这就是我们永远的土,只要有坟在我们就永远在。这就是家训这就是家谱,没有字只有一堆土,让祖祖辈辈记住我们祖祖辈辈。你爹最后的心事就在我们坐的这个岗子上,买下这个岗子,我也能闭眼了。”

又一阵风将卷来的土卷进了玉贵的脖子里,顺着脖子灌进去停在玉贵的肚皮上。

玉贵没有在意,他仔细的看着这个岗子,这里人都叫这岗子葬土岗。因为这个岗子是小固村四面最劣质的土堆积起来的。王大地与刘地主约定三十个大洋要买下这个葬土岗,这个事成了小固村的笑话。一方不毛之地,王大地居然用这么多钱去买。王大地却不这样认为,他不讲究坟地风水。只知道好地是要用来种庄稼是要救活人,不能做坟地,不会为子孙积德。

这是南北长的岗子有近百米,东西宽也就是五十米,看上去面积不小。北高南低成坡,远处看像一个棺材。这个岗子土质碱,下过雨后边缘都有白色的粉末。杂草在这里都不旺盛,只有不结枣的小叶野枣树,长不高像缠藤一样。

他看看王大地,从小到大爹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谈过去和将来。和地打交道多了,嘴就笨,就不善于用语言表露自己,也许是来自农民骨子里的自卑、腼腆、羞涩,但上年纪就不顾及了。

一番话玉贵明白小白毛没那么重要了,也不埋怨他爹。他看到王大地穿着七八年的粗布上衣,领子上一层厚厚汗和土的混合物,特显眼的是后背上的五个布丁。他直直地看着王大地后背,都说父亲的后背是高大的。此时玉贵感觉爹宽厚的后背不是高大,而是像影子拉的很长伸向远方,玉贵看到影子的远方就是方向。拉长的影子和高大的后背一样,让玉贵感到一位平凡父亲,为这个家,为上辈人和下辈人。虽然爹没有为他人奉献,追求是自私的,但不失爹的伟大。

平凡的人称不上伟大,但就是这平凡的人做着不平凡的事,他们让生命延续。犹如满地的蚂蚁忙忙碌碌,我们不能清晰的记住分辨出一只蚂蚁,他们都一样不需要被记住,它们都是为明年忙忙碌碌的蚂蚁而已。

玉贵以前不明白,租下十亩地就够一家人吃的,爹为什么仍坚持租下二十亩地。家里生活也并没有提高,还是要节俭过。还有这五年养的羊,羊都很争气,母羊产一窝母羊,滚雪球一样的增加。可这八年玉贵一口羊肉也未曾吃过,原来都是爹早都计划好的。

王大地继续说“玉贵,爹这几年走大运,庄稼收成好,羊也是一窝又一窝。你爷爷说心里有奔头,每个人都有走大运的几年,这话我信了。如今这腿一瘸,爹的大运也走完了。爹必须看着把你爷爷的坟迁到这里,所以把今年的收成和全部的羊都卖掉才能够,你的小白毛就这样卖掉了。”

王大地向后看儿子一眼,他相信儿子会懂,玉贵一向懂事。土吹到了玉贵的眼睛里,玉贵揉着眼睛点着头,告诉王大地他都明白。玉贵的眼都揉红了,淌下几滴泪才舒服点,这泪不知道是土带出来的,还是小白毛,还是爷爷,还是爹,但玉贵不再生爹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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