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平,笔名青青河边,山东潍坊人,中学语文老师。爱好文学,喜欢读书和旅游,手写吾心,偶尔涂鸦发表于文学网站亦或杂志小报。
当我的视线从眼前的花朵离开,抬眼眺望远方时,我的目光追寻着故乡的方向。天气灰蒙蒙的,像要下雪的样子,纵然距离和云层,遮住了我远望的视线,但我心里的目光,却不受任何阻拦,透过高高低低的楼宇,透过冬天的雾霭,在西南方向,我仿佛看到了故乡的烟云,那里是母亲的灵魂与躯体栖息的大地。
“忽有故人心头过,回首山河已是冬。”以前想到这样的诗句时,只是一种慨叹,一种时光流逝的惆怅。而今吟起这句话,心头是一种空落落的疼楚。午夜梦回时,常常醒来,脑海里全是过往的身影,我似乎又听到了老母亲轻轻的呻吟声。原以为面对现实,我会坦然平静的接受,待不思量,却怎不思量?
天欲雪的样子,但雪终没下起来,飘起了雨丝。这个季节的雨,应属于思念的雨,一句诗闯进脑海里:“昔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情此景,千年的诗句穿越时空,直直刺进心房,情感再一次破防,不禁潸然泪下。想时,心湖涌起烟波浩渺;想起,眼中溢上泪光盈盈。母亲啊,你可曾发现,我正倚窗凝望着你。
坚强而又坚韧的老母亲,从暑假开始顽强地与病魔抗争着,虽然在她生命的尽头更多的是痛苦的煎熬,褥疮面积开始蔓延,身体蜷缩如弓,翻身艰难。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照料好,一种难以诉说的无力感常常折磨着我,但只能听天命尽人事,顺其自然。
那个夜晚,是冬月的第一天,天气开始变冷了。半夜里我突然接到了大哥的电话,我整天惴惴不安的心里落下了答案。因为十天前疫情突起,严格封控,回家奔丧要先向老家村委和工作单位报备。凌晨四点驶上归途,一百多里的路程,一路黑黢黢的,天上没有月光也没有一颗星,一路的心情如过山车,就如对面驶来大车耀眼的车灯让你看不清前方,仿佛在梦境一样。
在老家的村口我们被值班防疫人员拦截,因为疫情封控,对外来人员严以待阵。在村支书的安排下开恩放行,值班人员让大哥领着我和老公进村见了老母亲最后的遗容。早上经村委研究决定后,丧事一切从简,我们接着去了殡仪馆,因疫情的原因,亲戚朋友们大多不能前来吊唁。幸运的是殡仪馆有专门提供殡丧的服务,我们在吊唁厅给老母亲简单祭奠了一下,还不至于走得过于寒酸。
办完丧事后,村里就不让外来人员进去了。我只好去村外东环路的养殖区,大哥有个家在那里,属于封控区之外,可以暂住一天。翌日给老母亲圆坟后,我又匆匆返回自己的家。刚到小区大门,我所在的单元又因疫情划为高风险区,封控上锁,于是又继续隔离在家静默。
这些静默的日子,人却发了呆,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一遍遍地听着满文军的《懂你》这首歌,至情至真的歌词,如电波轻轻流过心房,涌上无法言说的孤寂。冷风透过窗户缝隙,仿佛丝丝寒意吹进了身体,如针尖划拉着心房。我随手翻动着书页,有思念的味道从字里行间飘出来,却又不想动笔写一个字。清茶袅袅,热气氤氲,弥漫了房间的角落,打湿了盈盈眉睫。
别离方知岁月长,而这种别离,是一辈子也找不到方向的生死离别,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便是阴阳相隔。无数的回忆,如电影的镜头,定格在某时某刻,每一个场景都关联一份记忆,母亲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在眼前,模糊又清晰,只是从此,却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了。新年的脚步近了,我却感到哪里都是异乡。以前母亲在电话和视频中对我也是翘首以待,而如今我已没有家的方向。纵使你行过茫茫尘路,越过千山万水,却再也找不到母亲的身影,再也触摸不到母亲的温度。镜头又模糊起来,渐渐变得不现实,让人怅惘不已。
老母亲自从脑梗后,全身瘫痪,卧床躺了五年三个月又十二天,我们兄妹四个日夜轮流伺候虽然十分辛苦,但是有个老娘躺在那儿,是真实的存在,心里就很踏实。五年多来,时间把我分成了两个自己,周一到周五在单位为生计而忙,周六周天回老家陪护老母亲,虽然日子过得忙碌辛苦,踩着一地鸡毛行进,但我已经习惯了两地奔波,习惯了老母亲对我归家的期盼。而如今娘在心里,可现实中再也找不到了。
岁末至,是母亲的五七坟,正值新冠放开后的第一波传染高峰期,我发烧,核酸阳性,居家隔离,无法到老母亲的坟冢前祭奠。我只能默默站在阳台上眺望着故乡的方向,心里涂抹着这些文字,诉说着不尽的思念。你在泉下成抔土,我在梦醒泪满襟。搁笔藏下我的梦,文字烙下心头的痛。
冬夜里,大哥在微信上发来消息:“老娘活着没质量受活罪,原以为走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老娘在时我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可老娘走了,一夜之间我成了真正的老大,有种说不出的冷清和失落感。你以后有空常回来玩玩。我明年春天把西边的花房改建好,冬暖夏凉,你周末回来住住……”
看到哥的留言,我的泪水如决堤一样,再也忍不住了。哥又说道:“血浓于水,母亲在我们是一个拳头;母亲不在我们也要五指并拢不能散开,亲情永在。”
我回复他说:虽然娘走了,但哥姐还是我的风筝线,以后周末有空我常回家找你们玩啊,春天去看桃花拔野菜,夏天住住你的花景房,秋天尝尝你做的农家饭,冬天一起去给爹娘扫扫坟头的雪……
我想母亲应该是欣慰的,四个子女五年多来的悉心陪护,不离不弃,让她度过了人生晚年的安详时光。而今后,我们兄妹还是亲如一家,生者幸福,好好活着,平安喜乐,是对母亲在天之灵最好的安慰。我想她的仙游所在,一定是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地方,那里再也没有病痛,只有欢声笑语,愿母亲在天堂里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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