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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乡间影子戏》-湖南








者地者丽者
简简
介介

     朱文科,湖南耒阳人,迄今已在各级报刊发表作品400多万字,作品30多次在全国征文获奖,并入选数十种文学选本,其中散文《想你,故乡的山溪》选入全国中职学校通用语文教材。著有长篇小说《红枫之恋》、《血色野菊》、《血色幽兰》,散文集《煤油灯》、《七彩耒阳》、《向警营敬礼》,诗集《睫毛上的村庄》,主编《蔡伦故里当代文学作品选》、《蔡伦故里民间故事选》。现为耒阳市文联副主席、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市作家协会执行主席,衡阳市回雁诗社副社长,主编《湖南诗人》、《楚南风》杂志。

乡间影子戏(外一篇)

作者:朱文科

秋收一过,田野空荡荡的。大人们把犁耙清洗干净,连同风车、箩筐一起放入杂屋,待明年开春再用。女人们开始拿出团线,缝衣补鞋,编织毛衣。稻草人落寞于田埂,让野菊花点缀得格外孤单。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光到了,这个时候,村民最盼望的是罗师傅的影子戏班子,出现在村口。

所谓影子戏,就是皮影戏。耒阳是皮影戏之乡,至于这个古老剧种何时传入的,无法考证了。据说最早从我们东乡开始放演,慢慢在全县流行。解放初期,全县有七十多副担子。我们乡下人称呼一个影子戏班子为一副担子。从小我听父亲讲,1956年,他入党时,正遇到县里举行影子戏会演,每个乡镇都派了代表队参加,艺人们各显神通,拿出最好的节目,热热闹闹了一个礼拜。为此,父亲在县城呆了六天。等会演结束,父亲就请了大义合建村罗师傅的戏班子,到朱家湾放了三夜的影子戏。此后,湾里只要谁家有喜事,都会请一副担子过来,热闹一番。文革期间,影子戏列为封建余毒,遭受禁演。直到八十年代初,过去的戏班子获得新生。每到秋收过后,罗师傅的戏班子便会来到我们石镜一带,一个湾村挨一个湾村地放演。那时,石镜尚未通电,谈不上电视机。虽然县里电影院会组织放映队下乡,但这种好事不是常有。看影子戏,自然成为人们的首选。平时,不管在哪个村有影子戏,大人们都会跑去观看。我们小孩子好热闹,尽管有些看不懂,也喜欢跟在大人们的屁股后面。大人们看戏,我们在一旁玩乐。《薛仁贵征西》、《罗冲扫北》、《穆桂兰挂帅》、《岳飞传》,等等,这些故事家喻户晓,老少皆知。

有年冬天,我们湾里的文汉去当兵,他家为了庆贺,请了罗师傅的戏班子放影子戏,而且要放演六夜,演的是杨家将。这下子,全村轰动了。罗师傅是全县有名的艺人,参加全县会演夺取过第一名。他的“鬼脑”多,唱本多,唱词好,周围百里的湾村都爱请他。所谓“鬼脑”,是我们小孩子的喊法,大人们都叫菩萨,也就是皮影人物,是用牛皮制作的。艺人们吸收民间剪纸艺术,精雕细刻,相当精致,能把各种人物性格表现的栩栩如生。皮影身高十五到二十公分,分头部、上身、下身、大腿、小腿五个关节部位,便于放演时灵活摆动。头部用透明皮制作,方便脸部化妆,使其形象逼真,颈部缝有空心夹层,随时可更换人头,所以我们称呼为鬼脑。一副担子,起码有五六十个鬼脑,才能更换自如。如果少了,舞来舞去就那么几个鬼脑,大家就没兴趣。罗师傅的担子里有近百个鬼脑。他擅长于表演传奇故事,封神榜、薛刚反唐、杨家将、呼家将,是他最拿手的好戏。人们听上十夜都不会厌倦。

黄昏,罗师傅带着两个手下,在禾坪搭戏台。戏台很简单,只需四张桌子、一盏煤汽灯,一个竹架布蓬,一个纸窗,即可表演。看到戏台搭好,我几乎等不到晚上,迫不及待地嚷着母亲做晚饭。母亲正在蒸鸡肉,笑着说,天色早得很,开演的时间还长咧,你急啥,现在吃了,晚上饿了咋办?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哭腔,不行不行,我就要吃,现在就要!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母亲执拗不过,只好从鸡窝里掏了两个鸡蛋,放在锅里煮。我这才破涕为笑,不一会,怀揣着两个带着余热的鸡蛋,径直往禾坪跑。村中十几个伙伴,早在围着戏台子乐开怀了。

天渐渐地暗淡了下来,禾坪的人,这一撮,那一簇,越来越多,扎成了堆。我们这帮孩子来得早,躲在帐篷里,看着拉二胡师傅。母亲找不到我,就到场里使劲喊,我就是不出声,生怕母亲发现,把我从台上拽下来。挤在人缝里,只能看大人的屁股,我喜欢躲在帐篷里,看白帐后面动弹的鬼脑儿。煤汽灯把纸屏幕照得通亮,我们小孩子探头探脑钻进去看,里面拉了许多细绳索,上面挂满了皮影人儿,还支着鼓架、铜锣、钹、喇叭、二胡等乐器。趁着戏未开演,我们小孩子在上面翻筋斗,快活地预演了一番,心里乐开了花。 

好不容易天黑,戏正式开演了。罗师傅端坐在台子上,拿着三四个鬼脑,在纸窗表演,嘴里说着唱词。说到激动处,抬腿一蹬,“咚咚”两声,锣鼓声更响,两个佩戴刀枪的鬼脑打斗起来。台下的大人们不敢做声,聚精会神观看着。我依稀听到杨宗保穆桂英两个名字,知道罗师傅说的是北宋杨家将的事。平日,父母经常讲述。当然,看着皮影子,有些似懂非懂。罗师傅两手轻轻地按着皮影,不住拉着拴在皮人上的几根细绳,随着不同人物的出场,动作不住的变换,嘴里也不停地唱着。皮影在纸屏幕中上下翻飞,在锣鼓音乐的伴奏声中,刀光剑影,战马奔腾。最有趣的是喽罗卒子,一会儿搬桌椅,一会儿牵马,一会儿又挑书担,忙的不亦乐乎。罗师傅五十出头样子,一会儿用男音,一会用女音,满嘴胡须让煤油灯映照得光亮。我看见台子下,爱唱戏的满叔,嘴里衔着旱烟锅,吱吱哼哼地也跟着调子唱着,那自我陶醉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戏大抵唱一半,满叔叫人把挤在舞台里面以及坐着台沿上的小孩子撵出去。原来,我那当大队支书的父亲,要给罗师傅挂红咧。一阵噼里啪啦响声,上空青烟缭绕,罗师傅从帐子后面走出来,父亲将大红被面披在罗师傅的身上。罗师傅为了表达谢意,不住向台下叩首作揖,接着又是一阵鞭炮的响声。响声过后,影子戏继续开演,轮到一个女艺人上场了,跟着剧情里的人物同悲同喜。后台那个老师傅,兼吹、打、拉、弹、唱于一身,脚敲锣手打鼓,放下鼓锤又拉二胡,忙而不乱。罗师傅就让父亲拉着,去了我家喝酒吃肉。我心里羡慕着,口里流出了涎水。我能闻出夜风吹来的肉香,那是母亲蒸的鸡肉。

母亲发现了我,一把从台上拽下来,并没有生气,只是叫我坐在前排的木凳上,责怪我不听话。坐在母亲身边,我满脑子只是鸡肉的味道,影子戏的诱惑已荡然无存。我摸了一下揣在怀里的鸡蛋,还在,热乎乎的。也罢,吃不到鸡肉,有鸡蛋也不错。鸡肉的味道和鸡蛋的味道,大概是一样的。我边吃鸡蛋边胡思乱想着,至于台上的鬼脑对我已兴趣索然。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影子戏什么时候演完的,当然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回家的路上,母亲背着我,瘦小的背热热的。母亲嘴里念叨,再好的戏也抵不上一顿饱饭。

初中肄业那年,村里通电,我家最早买了台黑白电视机。很快,村里电视机越来越多,人们对影子戏慢慢地不感兴趣了。又过两年,我离开了家乡,在外求学、务工,直到参加工作,就再也没有看到影子戏了。如今,电脑早已普及,想来影子戏绝迹了罢。偶尔,我会想起大义乡的那个罗师傅,不知是否健在?

故乡的青石板路

     久居城市,夜深人静时,我常常想起故乡石镜通往山外的石板路。这些纵横交错的石板路,好几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我轻轻踩在青石板上,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村庄,还有久违的童年时光。

    我们耒阳东乡,十几个乡镇,山多坡陡路崎岖,自古以来,生活在山区的人们,辛勤耕耘,吃苦耐劳,用汗水浇灌出一个个绿色的家园。大大小小的村落散落于山沟,世代薪火相传,人们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外界相对隔绝的生活。在交通闭塞、公路未通的漫长岁月,人们出行全靠步行,物流也只能凭人力,或肩挑,或背负,通过青石板路,背挑到山外。而山里的生活生产的必需品,也是通过石板路,翻山越岭,戴斗笠、草帽,穿布鞋、草鞋,从山外肩挑背回。条条通向山外的石板路,洒下了先人们来往穿梭的血汗,留下了生活奔波的足迹。 

    这些石板路,一般由民间集资修建,沿路民众自愿出资,分段采石,铺设而成。耒阳民间,有修路架桥的传统,视为一大善事,人们乐意出钱出力。往往是先有泥土路,后经群众公认是条通往某地的大路,再铺成石板路。在古代,石板路是最高级的陆路,就像现在的高速公路。我的老家石镜,石山多,采石容易,就地取材,因而石板路也多。青色的石板一块块,一层层,因山就势,蜿蜒曲折,逢溪越溪,遇河架桥。没有现代化的机器设备,先人们全凭人工和精巧的工艺,或整块石料,或数块拼装组合,筑起了一条条青石板路。他们肩挑背驮,把石块一块一块地填进泥土中,如同填进一个个安家扎根的夙愿。敲击石块的声音、扬起的石粉,预示着乡村的生生不息。村与村之间,都有石板路相连,光滑而平整。我们朱家湾就有六条通往山外的石板路。一条经小禾冲、邓家园、大义岭通往夏塘、长冲,一条经八字冲、丛木塘通往珊田村,一条经猴古岭、上架冲通往上架圩,一条翻过猴古岭通往中文冲,一条经流沙坪、亭子坳、上文冲通往永兴香梅,一条经祝家坳、石镜台下通往大义圩。祖辈们的栉风沐雨、安居乐业、春种秋收、心愿梦想,都深深烙在了这些石板路上。

    小时候,每当太阳越过屋檐的棱角、投射着斑驳的光线时,我就踏上石板路,穿走在温暖的阳光里,向村小学走去。此刻,石板路也被太阳唤醒,热闹起来。斜戴草帽的村民,扛着犁耙,牵着水牛,走向田野;穿着碎花衬衣的姑娘,手挽着装满衣服的水桶,谈笑风生,来到溪边;背着书包的我们驶着铁圈,从人们的旁边不断掠过,身上军绿色的书包在有规律地摇晃着,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到了黄昏或者放假的日子,我们这群孩子,接过大人手中的牛绳,赶着牛儿,吹着竹笛,出现在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上……青石板路像个慈祥的老者,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边满足地看着一道道移动的风景。石板路是多彩的、充实的,一如我童年彩色的梦想。

    有路就有碑。条条青石板路,通向村村寨寨,角角落落,纵横交错之中,形成了十字、丁字以及Y字路口。大多数路口立有指路碑,上面刻有通往不同方向的地名,有的还在路碑石上刻着吉祥的话语,以此寄托人们美好的心愿。很多书上找不到的地名,就是通过路碑得以保存流传下来。过往的行人,有了路碑的指引,就能够快捷地达到目的地。作家李冰写有一首《你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祭奠刘胡兰烈士的,诗句中有这么两句:“站在你的墓前我不敢把眼泪当作祭礼,让我好好想想你是怎样活着?又怎样死去?”千百年来,物换星移,朝代更替,多少路人在路碑的指引下,从山外精彩的世界走进来,又有多少家乡的子弟在路碑的指引下,走到了山外更精彩的世界,多少生命在这里诞生,又有多少人在这里作古。路碑,是多少生命的路标,又是多少生命的墓碑。它们,都是生命生生不息、奋斗不止的见证。

    有路就有亭。凉亭用于路人休息安坐,遮风避雨,躲荫防寒,一般建造在山坡之上,或者道路中央,且有水源的地方。多数是人们募捐而建,也有个人独资建的。三垛六柱,青砖灰瓦,有的全部用石块砌成。不同的建筑风格形成了不同的特色。石柱和墙壁上,往往会刻上序文、缘首(捐建人)、对联,记载着建造的由来,捐建人姓名,以及建造年代。“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除了建亭子,古人也常于交通要道的道路边植树,在树荫下放置一些石墩,用于行人休息安坐,弥补凉亭的不足。人们挑担爬坡,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之际,就在凉亭歇脚,渴了,喝点泉水,饿了,吃点干粮。倘若正好遇到三五个亲友,便聚集在亭子里,聊天、话家常,交流信息,增进感情,其乐融融,其乐无穷。凉亭是旅途的风景,是劳动人民的港湾,是乡村历史活化石,蕴含着浓厚的地方文化气息。一座亭子一首诗,一座亭子一个遥远的故事。它们与青石板路一样,凝聚了先人们的勤劳智慧和创意,也是先人们热心公益、邻里和睦、风雨同舟的见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随着时代的变迁,青石板路、路碑和亭子,山区这些古代交通的传统元素,在现代公路交通大发展的背景下,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有的早已废弃,有的改造成了公路。青青石板路,已经在岁月里磨得光滑,斑驳的是无法安然的曾经。但这一道道独特而古朴的风景线,却成为人们心中永远抹不去的历史记忆。



情系齐鲁★文学先行
《齐鲁文学》征稿启事

     2016年,《齐鲁文学》将立足打造新的文学品牌,振兴文学精神,禀承本真创作的宗旨,为广大诗人、作家提供作品发表、探讨与交流的平台。突出文学的时代感、现实感和可读性,使更多优秀的作品面向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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