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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器》组诗--山中子
《木 器》
木桌，木椅，木凳
父亲树起的柱，架上的梁
母亲喂猪用的桶，洗澡用的盆
都是木制的。
姐姐斜靠在木窗，
呆望对面山坡的树木；
推开两扇木门，跨过木门槛，
迎着远方的那个来人。
奶奶坐过的花轿，雕花的床，
爷爷风光了一生，临了
用一件木器，装殓下自己的风景。
木屋只不过是一件更大的木器，
我们祖孙三代，乃至更加久远的事情
更多的木器，全都
装在里面。
《木 椅》
一把旧木椅，
长满黑褐色的老年斑，与
一张面对四方的木桌
对坐。
条案上，青花瓷瓶斜插的几枝旧腊梅
犹自顾影自怜，
忆想早年的一亲方泽；
时间停滞，仿佛墙上挂着的那架老座钟
停摆在那一刻。
阳光渗过黑屋瓦的缝缝
洒下虚幻的斑影
椅子蒙尘。
暮色来临，仿佛听见
坐久的椅子，起身，在老屋中
来回地走动。
此刻，门外的石阶清凉如水
一树栀子花
送来一阵又一阵的馨香
和夜的呼吸声。
《木 梯》
白茬杉木的梯子，一定要用木楔子
不能用铁丁。
父亲深谙其道。那样
木梯感觉很痛，
木梯闻不惯铁锈味。
梯子是很好的捷径。
有人用梯子，想登上天堂
有人爬上梯子，回了家
每天，总有人在梯子上爬上爬下。
父亲扛着梯子上树，摘下野果
架起梯子爬上屋顶，翻瓦
修缮木屋。
偶尔的时候，也会登上梯子
想摘一朵梦中的云，或者
坐在木屋顶，看星星。
母亲用木梯，一生只做一件事
把父亲藏在阁楼上的粮食
搬下来，在灶上
用木柴煮熟。
《木 屋》
木器总是严谨的，譬如
木桌，木椅，木门，木窗，木床
我小时候
睡过的木摇篮，骑过的木马，玩过的木枪
譬如祖传的木屋。
卯榫的结构，省略了钉子；
松木拼接的木板，严丝合缝。
梁柱上蹲守着狮子
格子窗呼吸着的鲜花。
我总怀疑，它们的关节
隐藏的那句父亲刻着木纹和木香的
暗语，属于木质
心地善良。
《我们爱的》
我爱的，是一把
小口径的木枪。枪口
至今还残存射杀一个人童年的
火药味。
娘爱的，是一只旧木盆
淘米，洗菜，洗衣
要不，娘的手，怎么会
越来越白？
父亲爱的，是一座小木屋；
一张一生弓着脊背
弯腰，低头
向下的犁。
爷爷爱的，是一口
比樟木衣箱大的大棺材。临了
还把它和自己埋进泥土
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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