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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永远的石坝子】◆吴强


 作者简介 

吴强,笔名晨风。男,1973年出生,山东省新泰市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主要文字方向为散文、杂文、小说,诗歌。著有小小说《原谅》《循环》《秋情》,短篇小说《锁住的爱》,散文集《我的山楂树》。 

永远的石坝子【原创】

绝大多数成年人会对自己的童年生活怀有一种魂牵梦萦的眷恋之情,如果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应该感到万分庆幸。因为有着黑色的、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的人的的确确不在少数,较之他们,你幸运多了。

或许正是这种魂牵梦萦的情愫,促使着每一个喜欢写东西的人想要用手中的笔来纪念自己的童年。我也一样,不知多少次想过要写一写它。然而,每次提笔的时候却又常常犹豫起来,眼前仿佛看到了一方净土,自己须洗身净面小心翼翼对它顶礼膜拜才配。这足以看出童年生活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想起我的童年,记忆里抹不掉的是石坝子。

是的,就是石坝子。

1

我现在生活着的村子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由镇政府统一规划、搬迁过来的,要是把它向东南方向迁移五百米就是老村的旧址了。那里现在已是沃土良田,但在沃土良田下面,全是我童年的足迹。

三十多年前的村落,根本看不到柏油路面,全是弯弯曲曲的泥土路,房屋也没有现在齐整。茅草的屋顶,低矮的院墙,大小不一的院落里家禽家畜全养齐。还栽种着各种果木,开花坐果时节,满院飘香,引得蝶飞蜂舞,浓夏酷暑,绿荫成盖,蝉鸣一片,真正是农家小院的风致。

查一查村史就会知道,我们村,村中有沟,沟中有泉,故而得名“泉沟村”。那时候没有自来水,村里的两口水井就是就着泉水砌成。一条东西向的主街横贯村子,地势西高东低,村东外有一条南北向的河沟。我家就在村子东头,大门隔着一块空场地正对着主街向河沟延伸的部分。下雨天,全村的积水顺着街道汇冲过来,流水带走泥土,结果地势越来越低。不知哪一年,这里铺上了大块大块的青石板,年岁长了,青石板被水冲刷得像磨刀石一般光滑平整,严丝合缝,成了一道天然的石坝子。

久而久之,“石坝子”也成了我家的代名词,要是听到大人说“去石坝子家串门”,那就是去我家。

除了缺水的庄稼和好喝懒做的成年人,我敢说没有多少人会喜欢雨天,尤其是孩子更是如此。因为雨天只能闷在家里,阻碍了他们寻找快乐。

然而对我和我的伙伴们来说却是个例外。

因为有石坝子,下雨也成了我们的一大快乐。一场大雨过后,积水顺着街道从上而下流经石坝子奔向河沟。我们甚至等不及雨停歇便不约而同地涌出家门聚集在石坝子上。矿区周围的乡村不缺雨靴,但我们不会穿它,扔在一边,光脚走在光滑的青石板道上。一会顺水从上往下,一会逆水从下往上,水荡着我们的双腿,激起高高的水花,脚下是又平又滑的感觉,别提多开心了。盛夏季节,衣服湿了干脆就脱掉,那个年代的孩子光屁股是不被笑话的。坐在石板上,看水从腿上漫过,像是轻轻地按摩,舒服透顶。

河沟里的水位涨起来,最高的时候会漫上一半的石板道。看水慢慢退下,当最后一块石板就要露出来的时候,我们又涌向河沟。从河沟上游而来的大鱼儿在等着我们。水面常常是一道道鱼游的痕迹,水浅的地方甚至连它们黑青的脊背都能看到。我们的手张在水里,紧张地等着那道鱼痕越来越近,直到游进手心被我们按住。一条条“草鱼”、“细鳞”在我们手中翻滚,整个河沟里泛着鲜活的鱼腥味。这浓浓的味道至今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成了我嗅觉上的一道大餐。长大后买过很多鱼,吃过很多鱼,鱼市上也到处充斥着鱼腥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记忆中的味道相比,那味道来得纯正、自然。

捉完大鱼后,我们又对付小的。选一处鱼多的地方,用泥围成堰,回家拿来水盆,两三个人搭伙,站在堰里撅着屁股往外泼水。被水带出去的鱼在岸上活蹦乱跳,堰里的水越来越少,成群的鱼等着我们围剿,很快就成了桌上的美餐。

值得一说的是,小伙伴中逮鱼的高手是华子(按辈分我喊他叔,大我两岁,长得大手大脚),我尤其佩服他的是在石桥底下的乱石堆里,水草很深,我从不敢下去摸,他从不怕并且真的都能捉到大鱼。

作为男孩子来说,记忆里没有了水,没有了捉鱼摸虾的经历是不完整的,就像童年画卷里缺少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石坝子连接着的这条弯弯的小河沟,滋润了我们多少童年的美梦,承载了我们多少的快乐啊!

只要不下雨,这条河沟里的水永远是清澈的。村里的女人们在光滑的石板上搓洗衣物,我们在水里翻转石块搜寻快乐。长满青苔的石头拿在手里,软绵绵,滑溜溜,若是在五六月间鱼的产卵期,你还会看到产在石块上的鱼卵。现在的小朋友知道鱼是卵生,可有谁见到过产在水里的卵?像小米粒一般大,一片一片密密地粘连在一起,若是颗颗“米粒”闪闪发光,我们便如获至宝,小心地抱着石头跑回家,把它放到水盆里。那是小鱼的眼睛,用不了一会儿它们就要出生了。盯着看,果然,一粒亮光挣脱下来,摆着细得几乎看不到的身子游动,像是小线头,接着,第二粒亮光游过来,第三粒,第四粒……很快,满盆里全是亮晶晶的小眼睛。眼睁睁看着小生命的诞生是多么快乐的事啊,就像是自己在创造作品一样,没有谁愿意放弃这种享受的时刻,我常常兴奋得眼睛发亮,满脸通红。现在的孩子们,能欣赏到精致的鱼缸里的金鱼,哪能有我们享受到的这种快乐呢!

河沟里最常见的,也是最好捉的是一种叫做“沙里趴”的鱼。这种鱼颜色外形都难看,全身土黄,还长着一块一块的褐色斑点,就像老人手上的老年斑。它的头大得跟身子不协调,面如老鼠,所以我们也叫它“老鼠头”。别看它长得丑,在讲究卫生方面没有哪种鱼可以跟它比。它有一个习性,喜欢趴在沙子上面休息,它会先用身子把周围的垃圾赶走,再用尾巴把沙子扇得干干净净,身下一巴掌大的范围一片洁白,所以找起它来毫不费力,只要远远地看见水中有一片白沙,必定有一条趴在那里。因为嫌它长得丑,我们懒得搭理它,除非是找不见别的鱼。但它丑归丑,吃起来味道一样好。

2

从石坝子下来的水和从上游来的水在河沟里交汇后向村南的河坝流去,河坝的岸边有一大片芦苇,除了石坝子,这里是我们的另一处天堂。我们一年四季往这里跑,茂密的芦苇丛里被我们踩出几条纵横交错的小道。

这里隐藏着无限趣味。我们捋来苇叶包粽子,拔出苇芽做哨子,还用苇杆做钓竿。各种各样的鸟在这里筑巢孵卵,我们赶跑大鸟代她育雏。成群的鸭子从河里上来觅食栖息,也会把蛋下在这里,绿皮鸭蛋被我们找到时还带着体温呢!这里还生活着许多野兔,村里喜欢打猎的几个人经常把我们喊过来帮他们,我们在苇子里边喊边跑,他们在外面守枪待兔,受了惊吓跑出来的兔子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而我们得到的报酬是允许亲手拿一拿他们的猎枪。

从苇子里钻出来热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最想做的就是跳进河里洗澡了。小伙伴们朝河坝跑得飞快,像是在奔向一片自由圣地。一头扎水里,又陆陆续续钻出来,把从河底捞出来的淤泥抹在身上,一个个变成了赤条条的黑泥鳅,再跳进去冲洗。但这种快乐是他们的,我只有看的份。母亲严厉禁止我下河洗澡,怕把我给淹死了。最早说是水里面有“草狗子”,会钻进小孩的屁股里。后来我不再相信“草狗子”的事开始偷偷下河,母亲知道了就打我,知道一回打一回,我再也不敢了。伙伴们也从来不敢约我,他们的水性都很好,但在我眼里,水性最好的要数小胖(我喊他叔,现为煤矿工人),别看他又瘦又小,腿还有点瘸,但一个猛子扎下去很久不浮出来,几个人跟他打闹,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淹都不会有事,于是送他一个外号“淹不死”。

我的游泳最终是在煤矿上的工人澡堂里学的。邻居二老爷看澡堂,隔上三两天就带上我和他家的吴斌叔去一次,在工人上井前放我们进去洗个够,我扑腾着算是学会了,可是在这弹丸之地练就的技术怎能跟在那又深又宽的河坝里相比呢?至今想起来心里还存有遗憾。尽管有遗憾,但是跟生活在今天的小朋友比一比,我又是幸运的,他们在我们那个年龄时只会泡在自家的浴盆里,或者跟在爸爸身后出入高档拥挤的游泳馆,有谁能在广阔的天空下飞跑着冲进蓝莹莹的河水里?哎,童年的记忆里如果没有了绿色的田野,欢腾的河水,一颗童心得不到自由奔放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3

骄阳四射晴空万里的时候,青石板泛着白色的光,石坝子上呈现出另一种欢腾的景象,这里成了我们的“战场”和“生意场”。

我们从河岸边挖出潮湿的黄泥,用肩膀扛着回来,围在一块青石板上比赛“小钢炮”。所谓“小钢炮”,就是用泥胚做成肚大口小状如茶碗的样式。做完后,各自轮流把自己的“炮”向着石板倒扣下去,轮到谁时,嘴里都会喊上一句“东乡的,西乡的,瞧瞧你爷放枪的”。随着一声清脆的炸响,气流把底部冲出一个大窟窿,我们开始认真作比对,谁的窟窿最大谁就是赢家,其他人必须用自己的泥把这窟窿给补住。“小钢炮”制作起来用泥很有讲究,四壁厚底子薄,还需均匀,否则必输无疑。在孩子眼里这就是一场“战争”,常常抡得胳膊酸疼,喊得喉咙冒烟。石坝子上有时一整天炮声连连,炸飞的泥点打在我们的脸上都顾不得擦。“战争”中最能带给我们快乐的人是立平和小胖,他俩都比我稍大一点,但做“钢炮”的手艺着实不够地道,几乎每次都是我们赢的对象。

“小钢炮”玩够了,我们开始用泥制作各种小玩意,什么飞机呀,小汽车呀,鸡呀,狗呀等人人会做,做得还有模有样。但我们最钟爱的还是手枪,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准星、扳机都做上,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别在腰里,那神气劲是现在的孩子拿到仿真玩具枪也比不了的。做枪技术最好的当数路军了,这家伙是我们这群伙伴中最调皮的,逃课是第一,做“枪”和叠“四角”也是第一。什么东西从他手里做出来,板板整整,看着都舒服,每次玩“四角”我都是奔着赢他去的。

天冷的时候,我们还会做炉子。留出炉口,挖好炉膛,拿铁丝当炉条、火勾,配上小铲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家里的一模一样。找来碎木屑生火,开始很难生着,便举着它飞跑,让风灌进炉口催火,每个小伙伴跑过的地方,身后都留下一道白烟。慢慢地,火苗蹿出来,开始上炭块,等我们的手在冷风中冻得麻木时,炉身也烧热了,于是就捧着炉子取暖。

我常常想,现在的孩子失去了我们童年时的那些快乐是多么可惜的事啊,有时候我会让女儿体会一下和泥巴的快乐。记得女儿上一二年级时,我们曾做过一个泥炉,看到我做得这么精致逼真,她惊讶得目瞪口呆。

石坝子上的快乐远不止此。

我们跑到野外找来一种彩色石头,这种石很少,有黄绿两种,质地非常软,用手就能碾成粉末。因为少所以就珍贵起来,运气好的找到了,再拿铅条铝条砸扁了然后弯过来做成小匙,来到石坝子上等着那些没找到石头的伙伴做起“生意”,他们会找来五颜六色的好看的树叶来交换,用线串起来,一串才换回一小匙彩石粉末,卖的人别提多得意了。

上个世纪80年代前后,也就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在农村别说是能看上电视了,就连通上电的村子也不多见。我们村紧邻煤矿,家家有电,但全村也就三四户人家买了电视机,邻居二老爷家就是其中一个。记得那时正值上演日本的动画片《花仙子》、《聪明的一休》,电视里的“波奇”和“一休”把我们小伙伴的魂都给勾走了,吃完晚饭就往他家里跑,常常把屋子挤得满满地。吴斌叔不反对,他只比我大两岁,是我们的好伙伴,但时间长了,小妮姑姑(吴斌叔的小姐姐,大我五六岁,很善良,现已去世)烦了,有时甚至把门给插死不让进。后来,二老爷干脆在石坝子上放一张桌子,把电视搬了出去。石坝子不再仅仅带给我们快乐了,每到夜幕降临,这里便围满了老老少少,边拉家常边看电视,那时候我还养了鸟,把鸟驮在肩膀上一块看,调皮的小家伙喜欢用它尖尖的喙啄我的耳垂,我也常常是看着看着就趴在姐姐背上睡着了。

那个年代,农村的温饱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但是精神生活还没有起步,没有什么书可读(没有闲钱买书),也没有其它娱乐,到了晚上,大人们就是串门拉家常,孩子们除了做游戏还能干什么呢?

我家大门和石坝子之间的空场,是我们晚饭后游戏的场所。家是关不住我们的,不用约好就会自动聚集到这里,我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屋里吃着饭就能听见他们在外面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急得饭也要吃不成了。这时候很多女孩子也会加入进来,皎洁的月光下,男孩女孩混在一起,我们的游戏五花八门:藏槐芽、扎戏台、跳方、指星说月、顶门跪......70年代走过童年的人,谁没有在月光下做游戏的记忆呢?直到今天,那嘈杂又愉快的欢笑声还时常会穿透深邃的夜空,回响在我的耳边。

再后来,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买上电视的人家越来越多。我在兰州的叔叔把自己家里淘汰下来的电视机送给了爸爸,是十二英寸日本索尼牌的,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台电视机在我家居然看了又将近十年,看到别人家买来大英寸的新电视,我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外国货质量就是好,就是用不坏!哎,一直到我快初中毕业了它才光荣退伍。

4

怎样的童年生活才算是幸福的?哪个年代出生的人的童年是最幸福的?

我曾反反复复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也想试图做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在我认真地思考和比较之后,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对农村孩子来说,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里度过童年的人最幸福。也就是说,我,以及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一茬人有着最幸福的童年生活。

这样的回答或许有人觉得可笑,甚至会嗤之以鼻,但这丝毫不会改变我的观点。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已经逐渐好起来,即便是条件较差的人家,填饱肚子已是没有问题。对我们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来说还能隔三差五吃到肉,打打牙祭,所以,我们的记忆里面没有挨饿的滋味;更为重要的是,家家孩子都多,像我家兄弟姐妹六个,这在当时很平常,各家父母整日为着一大家人的吃穿操劳,土地承包刚刚开始,这些分到土地的大人们在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的洗礼后把地里的庄稼看得比自家的娃娃还宝贵,恨不得日夜瞅着它们长;再加上父母几乎个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坷垃”,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所以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对我们很少过问,充其量也就是督促督促我们,说几句“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这倒不是说家长不负责,只是他们哪有时间和精力盯着我们这帮孩子?在学校里也是如此,老师们家里都种着地,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干农活,自己忙得顶两个人使唤,哪还有心思给我们布置家庭作业?所以,我们这一茬孩子过的是真性情的童年生活,接受的是纯本色的学校教育,学习成绩完全靠课堂上的领悟和爱好,对学习重要性的认识也主要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和对生活的逐渐理解而自觉得来的。     真是够幸运的,我的童年就在这样的年代中度过。在身心最渴望自由快乐的年龄,我们没有被过多地束缚,我们的童年记忆里没有苦涩,有的只是自由和快乐。

相比之下,早我们10年的哥哥姐姐们,大都有吃不饱穿不暖的童年经历。虽然吃饭穿衣不是孩子最看重的,但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使自己的童年多了一份酸楚。而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弟弟妹妹们,他们的童年时期,农村生活已是越来越富裕,况且他们中大多数是独生子,负担小了,父母就不用整天再为吃穿疲于奔命,有了更多时间和精力来约束看管着孩子,也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文化教育。事实上,当一个孩子整日在父母的视线之下学习时,他就已经失掉了一半的快乐。更不用说那些90后和出生在新千年的孩子们,生活上,他们的确是华衣珍肴有求必应。然而,成长在经济飞跃、物欲横流、知识爆炸的时代,当他们站到人生起跑线上时,竞争就已经开始,他们本该自由快乐的童年生活已经被压抑得变成了一场可怕的梦。

由此来说,到底是谁的童年更幸福呢?

诚然,我们的童年生活里没有精装的食品、华丽的服饰,没有名贵的玩具、高档的空间。可我们有水,有河,有草,有鱼,有广阔的田野、飞翔的小鸟和我们如泉水一般清澈的心灵,我还有我的石坝子。

5

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和伙伴们的肩膀上背上书包走进了学校,我们有了新的使命。高高的围墙拦住了我们的身体,却拦不住我们的心,人在教室里,心儿不时地飞出窗外,飞向石坝子,飞向我们的天堂。

跟小伙伴们相比,我父母的要求是严格的,除了严禁我下河洗澡外,在按时吃饭和学习上也是如此。我家的习惯,母亲做好饭后,吃饭时间一家人必须坐在一块。不管我是在石坝子上还是在河沟里、苇丛里,也不管我正玩得多起劲,只要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一响起,我就立马往家跑。而其他人则继续玩,直到玩够了,啥时间回家啥时间吃饭。我羡慕他们,常常想为什么偏偏是我母亲这样呢?他们也常常以此来笑话我,长大成人后聊起这些事,路军还学我母亲喊我时的样子,但语气里更多地变成了对我的羡慕。在伙伴们当中,我还是比较愿意上学的。一二年级的时候,学校连凳子都没有,我们都是搬着自己家里的板凳去学校,我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进教室。母亲时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好好上学,是给自己学的。”爸爸从来不说什么,但他把我上学来的考试试卷一直都留起来。这些我看在眼里,感觉到学习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结果小学毕业时全班四十多个同学,只有我们三个男生考进了当时教学质量最高的立新红校,而我的小伙伴们几乎全都上了附近的联中。

时间在变,年龄在变,我们在变,不变的是石坝子。

不在学校的日子里,我们还会聚在石坝子上,只是慢慢地我们有了羞涩,不再像以前那样疯。但石坝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张着双臂迎接着我们,接纳我们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继续着我们的童年梦想,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出童年,走向少年。

我终于要到外面上初中了,并且只在周末才可回家一趟,可我的那帮伙伴们还是能够天天一块上学,一块回家,一块聚在石坝子。远离了他们,远离了石坝子,我成了一只离群的孤雁,每天都无精打采,从返校第一天我就开始盼周末,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坐在教室里,我似乎听到了石坝子上传来“小钢炮”清脆的炸响声,而且似乎还看见了他们忙忙碌碌甩“钢炮”的身影。终于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中途跑回了家,说啥也不回学校去了,我不要住在学校,也要跟伙伴们一起到联中上学。母亲急得哭起来,一家人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把我弄上爸爸的自行车大梁驮了回去。

石坝子终于离我越来越远。

后来搬迁了,在我上初二的时候,我们村整体搬迁到了现在的位置。小伙伴们逐渐也各奔东西,几乎都在附近的几个煤矿当了工人,石坝子上的那群孩子中,我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大学毕业时,我是有机会到别处工作的,但我毅然决然地回来了。

生活的担子压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当年的小伙伴现都已不再年轻,有的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甚至面容已略显老态。有时在路上偶尔遇见,打声招呼,虽没有儿时的兴奋,但眼神里流露着亲切,可能是因为我是最早和伙伴们分开,后来又常年在外面求学的缘故,他们见到我时都格外亲热,还喜欢喊我的小名,像是忘记了我们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们说羡慕我,我可从没觉得有什么,我们只是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担任着相同的角色,都是在生活罢了。

每年春节期间,我们会串门见见面,有时几个人相约着到村子搬迁前的老地方走一走。眼前是一片片的麦田,麦田下面就是我们曾经的乐园,那欢畅的吵闹声似乎又从青青的麦苗下面纷纷扰扰地钻出来,在我们耳边盘旋回响。经历世事沧桑的大人们,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最终会明白,只有童年最快乐。我们手指着玩过的地方,说说笑笑,没有人说怀念,但实实在在就是怀念。就在我们脚下站着的地方,是我们的石坝子,我似乎又看见了青石板道在灼灼的日光下正泛着耀眼的白光。我相信,不止在我心里,在所有这群石坝子上走出来的伙伴们心里,这永远是我们童年记忆里最明亮的一道光……

根植齐鲁★情系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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