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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那年石榴花开时】◆钟凤娟

作者简介

钟凤娟,山东昌乐县人,从事幼儿教育,文学爱好者,在业余生活中,以文字讴歌家乡,抒发自己的情感。作品多次发表于报刊。

-作品欣赏-

那年石榴花开时

又是石榴花开的季节,难得周末清闲,我回了趟老家。

无暇欣赏路边娇艳欲滴的蔷薇、月季,淡然望一眼乡亲们优雅小楼前的多彩植被,匆匆走近母亲住过的老年平房,望着那生锈的门锁,我的心说不出啥滋味。打开门踏进小院,门口花坛里的花草又有了颜色,只是因无人打理,显得无精打采,唯有东墙边的那颗小小的石榴树倔强的开了几个火红火红的花朵。对于这个孤独寂寞的小院,我没有太多的回忆,只是看到那盛开的石榴花和那扇紧闭的防盗门,我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娘,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笑着打开门迎我进屋了。

突然好想老屋前的那棵石榴树,随即萌发一个念头:去村子旧址看看吧,几年来,那是我梦中萦绕,迫切想去而又不敢去的地方。

沟还是那道沟,河依然是那条河,只是沟底土坡上不见了参差不齐的房舍,河边没有了觅食的鸡仔,水里也看不到一只戏水的白鹅。河堤上的歪脖子树去哪里了?春秋冬夏,它记载着我童年无数难忘的的故事,老房大院呢,那是母亲生活了五十年的地方啊!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呈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一片麦田。模糊中,我又看到了门前的石榴树,看见母亲站在树下为石榴树捉掉一条条和树皮一个颜色的虫子,她瘦弱的身板很直,生活的苦难和岁月的沧桑没有压弯她的腰。我曾经有过疑问: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那么多,母亲为何最钟爱这颗石榴树?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生前为儿女们栽种的,因为石榴花有着成熟美丽、富贵和家族兴旺的寓意,石榴又象征了一家人美好的、红红火火的日子。

父亲走了,石榴树长大了,母亲在石榴树的见证下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哥哥姐姐们相继成家离开了老屋大杂院,毕业后于老家工作的我,在与母亲相依相守的那七年里,亲眼目睹了母亲对石榴树的精心呵护,也享受了她对我的百般宠爱和照顾。石榴树长得很壮,两根主杆如麻花般拧结,合为一体,一到夏天,满树榴花,成为院子里最烂漫的色彩。

我努力吞咽下苦涩的泪滴,心中却剧烈翻腾起来,往事如烟,缕缕而至,仿佛一切还在昨天——

那年端午节放假回老家,没事先打招呼,就想给母亲个惊喜。推开院门,迎接我的是满园绿荫和匆匆逃走的小鸡仔们,以及门口一树火红的石榴花,口中喊着“娘”,疾步往里走,年近八旬的母亲蹒跚地迎出来,看到母亲,我吃了一惊,几个月没见,她瘦了很多,背也增加了弯度,憔悴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母亲的第一句话更是让我震惊,因为在我记忆中,那不是从她嘴中说出来的话,自从我去县城后,每次说回家看她,她总会说,家里一切都好,你忙就别回来。母亲怎么了?我害怕地小心地询问,母亲说,老房子要拆了,住一天少一天了,还是多回家看看吧。我突然明白那半年母亲为啥不再去县城哥哥姐姐家小住了,同时心中也填满了失落,想到进村时看到村北盖好的一座座新房子,豁然想到村子搬迁指日可待。

我认真地环视家里的老房子,破旧而温馨,欣赏院中的花草树木和小菜园,一切是那么地熟悉而亲切,最后,我的目光又凝聚在门前的石榴树上,碧绿浓密的叶子,盛开的榴花,火红火红的,树根部培植的小石榴树苗也半米多高了。咦,荷包,我的眼前一亮,只见各色各样的荷包和粽子形的香囊荡漾在石榴树的花叶间,漂亮极了,“好美啊!娘,你咋挂这儿呢?”

母亲的眼中掠过一丝哀伤,继而笑着告诉我说,“那些年,一到端午节,你们就嚷嚷着娘给你们缝荷包,编彩绳,缝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你们长大了,又给孙子们缝,后来,他们也都出去了,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成年个见不着面,端午节缝个荷包也没人回家佩戴,如今石榴树也要远行了,今年就把荷包给它戴了!”我怔怔地望着母亲,是去安慰?还是问个所以然?竟然不知所惜。

母亲似乎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而是转身进屋拿出一个花布包递给我,“琢磨这你今天肯定会回家,这是给你准备的”。我打开布包,一股熟悉的艾草香袭来,一对漂亮的荷包赫然呈现在眼前,粉色的绣着石榴花,绿色的绣着石榴。我的眼睛湿润了,那均匀的,密密麻麻的小针脚母亲带着老花镜该穿多少丝线,花费多少功夫啊!

坐在石榴树下,母亲和我聊了很多,自然也从母亲口中,知道了石榴树未来的归宿:因为拆迁,不久前,园林的工作人员来村里收集绿化树种,看上了我家的石榴树,母亲毅然出让,她说,自己老了不可能长时间再照料它,儿女们都进了城,就让石榴树也进城吧,有园林工人的精心管理,她放心,留下栽培的小石榴苗跟随她一起住新房就满足了。母亲抚摸着树干,深情地说着:“这棵树啊,或许将来会栽植在公路边,也可能就种植在你们家周边新建的小区里,如果有缘,说不定哪一天你们还会相遇。”母亲是笑着说的,但声音是颤抖的,我看见她背过身用手擦拭着湿润的双眼。

一阵微风吹来,香荷榴花,醇香相融,沁人心脾,和着风的节奏,石榴树倾情曼舞,努力地摇摆着它的枝,它的叶,它的花,还有它佩戴的荷包。我心生怜,且伴满腔感慨,万分愧疚,道一声“真的对不起”,告诉自己:这段日子,一定要常回家看看美丽的石榴树,陪陪孤独的娘。

天空下起来了小雨,蓦然从往事中醒来,看淡黄的麦穗尽情享受着雨露的润泽,我竟激动不已。爱在心底,曾不能表达,或许石榴树带走了母亲所有的思绪,也或许母亲把一生的记忆,一针针尘封在绣着石榴花的香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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