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韶英，山东人，1994年毕业于烟台师范学院。爱好文学，偶尔写点文字怡情或留下岁月的印迹，“闲读岁月，静品流年，做最真的自己，间静安然”。近期有文章发表，诚心期待有更好的文字与大家分享。
岁月巷口的那双红绒鞋
昨天傍晚的风，好像聚集了旷世的力量，呜咽着横扫天空，肆虐旷野，闯过城市，潜入楼宇，撕扯着冬雨，落在岁月的巷口。
悠悠岁月的巷口，有双红绒鞋，踏着幸福的节拍，却一路留下凄美的悲歌。
那年冬天，飘落了一个女人一生的雪。深深地冬夜，孤寂狂妄地吞噬着屋内的每个角落。红绒鞋背着满屋清冷的月光，独自坐在炉火旁打盹，嘴里间或念念有词。
当年红绒鞋真的曾“飞蛾扑火”？光阴回转四十年。
一个秋阳安暖的周末，街上鞭炮噼里啪啦欢响，胡同里已是人头攒动。远远的嫁妆车来了，大人孩子们都欢呼雀跃起来：“新媳妇来了，新媳妇来了——”。
高挑的新媳妇颦眉含笑，在众人的簇拥中款款走来。两个女孩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两个红包袱，里面脸盆里的小家什，都是各色的红。这些深深浅浅的红，在洒满艳阳的胡同里，映出一片血色红晕。
新媳妇果真抢眼：玫红的一身衣服，白皙的皮肤，彤红的脸腮，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还有……就是胸有点大，臀也有点大，这就是“丰满”“性感”？或许这就是故事书里描写的“体态丰盈”，好一个袅娜娉婷的新媳妇。
新媳妇的鞋子特别引人注目：一双红绒鞋，木质鞋跟，走在石板路面上，踏出“哒，哒——”的声音，在祥和宁静的胡同里奏响一曲欢快的乐曲。那双红绒鞋，仿佛灰姑娘的水晶鞋，闪耀着女人一生的幸福。
新媳妇走过人群，街坊四邻并没看见她漂亮的胸花，但这并不影响欣喜若狂的大人孩子们看热闹、抢糖，他们都觉得蒋家的糖比以前哪家的喜糖都甜。
蒋家的儿子，是个心灵手巧的小木匠，一米七八的个头，长得蛮清秀，他们可谓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惹人企慕的天生一对。邻居们常看到两个恩爱的年轻人出双入对的身影。尤其红绒鞋，更是面如桃花别样红。
两年以后，他们有了可爱的宝宝“兵兵”，这名字有点俗，怎么不叫高雅的“彬彬”或“斌斌”，彬彬有礼或文武双全都挺好的。可能是红绒鞋有着时代的情结，莫非她也喜欢当兵的？
有了儿子的他们，更是美满甜蜜。有一天，小木匠前面宝宝椅上载着儿子，右手扶着自行车把，左胳膊被红绒鞋拽着，整个身子明显失衡，倾向娇妻。小兵兵嘴里啃着饼干，两个大人却深情腻着，小木匠的脸就要贴到红绒鞋脸上了，羞死了。
有了儿子后，小木匠也更勤快了，经常揽到外村的活，有时竟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红绒鞋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还要照顾年迈的婆婆。小木匠每次回家，红绒鞋都会“哒，哒——”地欢响着出入，或紧或慢地奏出幸福和谐的音乐，她脸上挂着楚楚动人的微笑，也更增加了几分妩媚。
大概是兵兵三四岁的光景，红绒鞋不再“哒哒”了，取而代之的是皮鞋。鞋不穿了，红绒鞋倒是光彩依然，韵味更胜当年。
那年年末，一个晴天霹雷：红绒鞋好像和她的西邻——权，有了瓜葛。青春是一首梦幻曲，难道她跌进了蔷薇梦幻里？
权比小木匠大五岁，身材更魁梧，腰板笔直，是个英俊帅气的复原军人。他在部队学了驾照，复员后一直开车。八十年代初，开车大概是最吃香的工作，估计比现在的老板或局长都展扬。家境贫寒的权，因此找了邻村一个村长的女儿——柳。他们两口子有夫妻相，都是浓眉大眼，可柳确实没有红绒鞋温柔、妩媚，生来女人味不足。
那个年代很少有公交车，谁要去烟台，一般都是骑自行车去，头脑活络的人就常到沙场堵个拉沙的车载一程，省时更省力。就这样一份香饽饽一样的工作，膨胀了权。那段时间，红绒鞋也经常去烟台，一来二往，不知不觉中，红绒鞋成了村里长嘴妇的谈资，她们经常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最初红绒鞋并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权哥长权哥短的，只是在人多的时候两人都不搭话，越是有意回避，越能在长嘴妇眼里烙下话柄。渐渐的，火残酷地燃着了纸，一些风言风语顺着门缝挤进来柳的耳朵。
柳，一个识字无几的家庭妇女，于是就常站在门口台阶上骂：“还要不要脸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面对柳的辱骂，红绒鞋从不回应，是不屑，还是真的理亏？
一天年幼的小兵兵奶声奶气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小木匠眼睛飘忽着，更加紧搂住儿子自言自语道：“嗯嗯，妈妈好”。倒是小木匠心胸宽阔，或许他更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也或许是他不愿理会那些无聊的蜚短流长。
就这样，两家的女人不咸不淡的，一个吵着，一个噤若寒蝉状听着。突然有一天两家漂亮的女人在街上撕扭起来，只听柳狠狠地骂到：“你个狐狸精，竟敢穿我家男人买的衣服……”，她们都揪扯着对方的头发，不肯松手。红绒鞋的脸上挂有斑斑血迹，衣扣也掉了两个，已经走光了竟浑然不觉，还是两家的男人各自拉回了自己的女人。也难怪，那段时间红绒鞋的衣服，以改曾经优雅的风格，花花朵朵的，莫非是真的？就是这一仗，男人们也掺和进来，从此拉开了两家的孽缘深仇。
或许倍受怜悯的红绒鞋，是不谙世事的。她羡慕甚至嫉妒瘦小的简·爱，能拥有最美好的爱情。
青春的路上总是布满深深的时代烙印，花容月貌的红绒鞋是在家里坐拥“鱼和熊掌”，还是真的红杏出墙了呢？在好事的邻居们扑风捉影、添油加醋演绎着的流言蜚语中，两家不间断的大吵小闹的纠缠着。
秋后的一天早晨，人们都忙碌着，给刚长出鲜嫩叶片的白菜浇水松土。从菜地回来的权和小木匠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言无几何，锄头却勾到了一起。年轻力壮的小木匠力气更大一些，权来不及还击，便倒在了血泊里。瞬间江河逆转，悲剧发生，红绒鞋从后面赶上来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就在红绒鞋结婚那天被挤掉胸花的地方，血红一片，正如她结婚那天，胡同里闪过的血色红晕。路旁邻居家鲜艳的紫蔷薇映红了嫩绿的白菜叶，此时红绒鞋辨不清，权到底是倒在了娇艳的秋阳里，还是躺在了鲜红的蔷薇丛里。胡同里再次回响起“哒，哒——”的声音，那双曾踏出幸福节拍的红绒鞋，却一路留下凄美的悲歌。
两年后落叶纷飞的深秋，小木匠以命抵命，结束了两家的恩怨情仇。生活中不乏悲伤凄凉的过往，红绒鞋真的曾“飞蛾扑火”？结局已无关事情原委。
那年冬天，飘落了一个女人一生的雪。深深地冬夜，彻骨的寒气击碎了满世的月光，斑驳的碎银洒在厚厚的被子上，孤寂狂妄地吞噬着屋内的每个角落。红绒鞋独自背着满屋清冷的月光，眼神空洞地盯着炉火，嘴里间或念念有词。
村上春树说过：哪有人喜欢孤独，不过不喜欢失望罢了。而红绒鞋却彻底悲哀地失望了：她曾陪着自己的他走过一无所有，而谁又陪她走到岁月的尽头？她的一生很短，短的幸福戛然而止；她的一生又很长，长的永远走不出悲戚。命运把她的生活，蹂躏成一张皱纸。她，终是历经了人生的沧海桑田。
木质鞋跟踏响石板路面的“哒哒”声，在岁月巷口已成旧梦，连同当年的红绒鞋，一起消失在渐行渐远的岁月长河里。一抹残阳闪过，那片血色的红晕，仿佛穿越时空，也逐渐淡出了村里人的记忆……
一束娇艳绝伦的罂粟花，摇曳一世年华，葬花入泥。
前些年的清明节，邻居们常能看见红绒鞋回来给小木匠上坟，有时还在坟头坐着絮叨半天。街坊孙嫂感叹道：“女人啊，就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曾经多好的日子，何苦年轻时一时糊涂，不懂得珍惜，如今……”
何尝不是呢，如果婚姻中更多的人，面对生活平淡的烟火，能始终信奉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安然地守候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明媚的阳光，那生活中定会有更多的“姹紫嫣红开遍”。如水的婚姻生活也定会暗香浮动，娉婷出幸福美满的模样。
幸福，于生活，永远是一种牵引，不是吗？经年流转，期许岁月静好。
《齐鲁文学》（季刊）是齐鲁文学杂志社主办的刊物之一，分别是【春之卷】【夏之卷】【秋之卷】【冬之卷】。以“时代性、探索性”为办刊宗旨，发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国当代诗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时代气息，可读性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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