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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结巴七爷】◆王立福

作者简介

王立福,笔名福哥,出生于19661212日,祖籍山东省沂水县,毕业于山东医科大学药学院,现在济南颐和堂医药生物有限公司工作,高级工程师,执业药师。喜欢文学,业余时间喜欢阅读,写读书笔记,游记,小说,诗歌,杂感以自娱。

结巴七爷

结巴七爷就哥俩,在家是老二,在叔伯兄弟里排行老七,孙辈的孩子们就叫他七爷。七爷只是辈分高,岁数并不大,比本家最大的侄子还小五岁,结婚的时候,新娘一进门就有四、五十岁年龄的男人或者女人叫她七奶奶,新娘被叫得红了脸!

问题的关键是七爷是个结巴,结巴有前结巴,中结巴,后结巴,七爷是前结巴,就是说一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字老结着吐不出来,第二个字要拖音,譬如:你你你你你你干……啥去?因为结巴,七爷的婚事迟迟未有着落,每次相亲,姑娘家人一听他是个结巴,大都叶未绿就黄了,花未开就谢了。屡战屡北,屡北屡战,后来就总结经验,再相亲的时候七爷能少说就少说,实在不行就说一个字、两个字,或微笑着点头摇头,姑娘家人觉得这小伙很老实、实诚,自己的闺女将来不会受委屈,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可结婚当天,喝喜酒,闹洞房,七爷一高兴现了原形,新娘发现七爷是个结巴,且结巴得很厉害,这不堪的现实打破了新娘对夫君一切美好的想象和期待,新娘大失所望,不让他近身,伺机逃婚,七爷自知自身的毛病倒也不恼,骑坐在洞房堂屋门口的门槛上,一条腿高高地抬起岔在一侧门框上:“我就不信,你能跑了!”要命的是七爷不仅是结巴,还是个困神,结果坐在门槛上鼾声震天,一觉睡到天大亮,媳妇夹着包袱早逃之夭夭了,婆婆看儿媳妇跑了,就发动人去找,新娘的娘家、亲戚家、朋友家,最后在新娘的干姊妹家找到了,连抬带架把新娘带了回来,三天回门,新娘哭着不肯回来,又是被架着抬着送回来,再跑再逮,七擒孟获,孙悟空跑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最后新娘也疲塌了,不跑了,结巴就结巴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跟结巴七爷安稳地过起了日子。

就这样与普天下的百姓一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柴米油盐,狗吠鸡鸣,寻常农村人家,如草如蚁,勤勤恳恳,世代更替。七爷就有了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光景倒也使人满足,那时在人民公社的生产队,学大寨,挣工分,交公粮,农村农民的日子苦,结巴七爷家衣食也时常捉襟现肘,旱烟也抽不起,七爷带着烟袋锅子,烟袋杆儿上挂这个空烟袋包儿,到处蹭烟抽,遇见邻居常先憨笑一声,“呵呵,有有有有烟……吗?”邻居把盛旱烟的烟袋包递给他,他把烟袋锅子放进去盛一锅子,然后又说:“有有有有火……吗?” 老邻居或用正抽着的烟锅给他对上火,或用火柴或打火机给他点上。后来邻居街坊习惯了,不等他“有有有……”完就把旱烟递过来,不等他再“有有有……”就给他点上火。贫贱夫妻百事哀,结巴七爷和七奶奶常吵架,为孩子不听话,为自家的鸡到邻居家下蛋,为猪拱了猪圈,为婆婆不给看孩子,为睡觉七爷打呼噜震天响……,七奶奶嘴利索,伶牙俐齿,吐字清晰,疾风暴雨,万箭齐发:“你妈那个xx你妈,你妈那个xx你妈!……”,七奶奶朱唇微动,一梭子骂了十好几句,结巴七爷还在那里,立楞着头,一摇一摇地:“你你你你你……”个没完没了,越急越结,越结越急,七奶奶骂着骂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七爷的结巴是天生的,若结巴界分级应该能达到专业九段的水平,结巴七爷是村里当然的结巴教主。七爷竟然在村里还有几个结巴徒弟,农村下雨天歇雨工,闲着没事,在门楼子里避雨抽烟闲聊,结巴七爷就热情地就教一些好奇、好学的孩子学结巴,结巴七爷循循善诱,声情并茂,诲人不倦,结巴学徒认真、刻苦,在校学习不容易,学结巴却很容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坚持是最好的见证,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结巴群体得到了迅速的扩大,结巴事业后继有人,等这帮孩子学有所成,父母发觉时已经为时晚矣。众家长一起去找结巴七爷理论,七爷风清云淡:“我我我我又……没逼……着他们,他他他他他他们……是偷着学艺学……艺呢!”家长们无奈,就回家教训自己的孩子,大多数孩子都改过来了,有三四个孩子成了七爷的忠实拥趸,终生结巴了!

俗话说“结巴爱说话,聋子爱打岔”,结巴七爷就是爱说话。夏天,老柳树上的一众蝉族在一起吱吱地大合唱,一群嫂子们在大柳树下乘凉,搓麻绳,拉闲呱,给一起乘凉的孩子们出谜语猜:“一棵树,结俩梨,娃娃见了就撒急。”秃头的胖男孩猜:“是梨”。大人摇头说:“不……是”。扎小辫的小女孩说:“是馒头”。大人还是说:“不是,你见过树上结馒头的吗”?孩子们正猜不着,一个嫂子说:“猜不着吧,我说出来吧,是奶子,娃娃见了就撒急,急着要吃奶,对不对?”这时在一边路过的结巴七爷不屑一顾地说:“别别别别别说……娃娃娃娃娃见……了撒急,大大大大大人……见……了,也也也也撒……啊啊啊急呀!”嫂子们群起而攻之,一批鞋底扔过去,劈头盖脸,结巴七爷落荒而逃!

结巴七爷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困神,新婚之夜坐在门口睡着了媳妇跑了都不知道。如果没事坐着,十分钟就能鼾声震天得睡着,和人拉着呱就会睡着!结巴七爷在生产队当过饲养员,他的结巴倒是在唤猪“喽喽喽喽……”时发挥了特长,一群猪被唤到跟前了,结巴七爷还在那里“喽喽喽”个没完,搞得猪们莫名其妙。七爷用一个十四印的大锅给猪们煮猪食,拉风箱不超过五下就睡着了,常看到柴禾都烧到了灶外,结巴七爷却睡着了。一锅猪食断断续续的一个上午都煮不熟。结巴七爷白天喂猪、喂牲口,晚上就住在生产队的大院看院,民兵连长为了看看他的警惕性,领着几个人翻墙进院,把酣睡的结巴七爷用锅底灰画了个大花脸,结巴七爷浑然不觉,他们突发奇想,连同席子一起抬到院内,他们几个悄悄撤出,结巴七爷在院内睡到下半夜被雨淋醒了!

结巴七爷今年九十岁了,早就当了爷爷了,或者现在或许已是老爷爷了吧。七奶奶已去世十年了,结巴七爷依旧结巴而健康地活着,依旧用烟袋锅子抽旱烟,只是不再蹭烟抽了!

世界变了,只有七爷的结巴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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