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杂志的两位女记者厉害，还是袁厉害厉害？暂不下这个结论。但一场火灾之后河南兰考的袁厉害所收养的小孩儿都被送到了开封市福利院，袁厉害因此度过了一个没有孩子的春节却成了事实：从1989年收养第一个孩子开始，24年间，这是袁厉害过的第一个没有孩子的春节。
倘若说火灾是不可扭转的，造成的局面也是不可逆转的话，那么袁厉害在自己48岁的本命年，遭此横祸，也是不得已的事。但是人造的横祸，似乎让这个被人广称为“爱心妈妈”的女人，惨遭了人生“失儿”、“失女”之痛之外的另外的最大伤痛。
是的，以“人是万物的尺度”做标榜的《人物》杂志的一篇《厉害女士》的“调查报道”“颠覆了既有信息，告诉读者这才是真相”：一位收养一百多个弃婴的好人，是一个“将声望转化为生意”，拥有“超过二十多套住宅”的刁妇——她算计，虚荣，冷酷。
人物杂志所说的真相是真的吗？有人信，有人不信。之后，袁厉害的女婿郭海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袁厉害不打算去追究《厉害女士》一文作者的责任，但要求《人物》杂志公开道歉。如果《人物》杂志不公开道歉，他们将起诉《人物》杂志。
之前，《人物》杂志官方微博发布声明，承认涉袁厉害报道“存在技术问题”。其声明称，“报道存在信息源交代不完全和形容词使用不当问题。本刊报道质量核查小组认为，因技术问题导致报道遭遇质疑，编辑层面须深刻检讨。”声明最后表示，该刊愿意面对可能发生的司法程序，所有证据将呈报法庭。
从袁家要求及《人物》杂志所表达出姿态来看，袁家远没有《人物》杂志及那两位女记者厉害。一个是袁家人没有官方微博，他们只能借助于媒体之口，那还要看他家里人所告诉的这家媒体是否是一家有良知的媒体，倘若不是，这家媒体再嘴巴一歪歪，传达出向《人物》杂志，这样的既有“官威”（微），又持有发音筒的“技术性错误”，袁厉害一家也只能是茶壶里煮饺子，或者哑巴吃黄连了。
想来也好笑，比蛋仔大不了多少的兰考城，不能说从在城西放个屁，城东能都闻到，最起码它想藏点秘密恐怕也是很难的。倘若不是早前这里出过一个焦裕禄，倘若没有袁厉害收养孤儿这件事，倘若没有这场火灾，恐怕这里需要传播的新闻也大不了哪里去。既然这里有了焦裕禄，既然有了袁厉害收养孤儿的事，也有了那场火灾，那么有记者感兴趣来揭开事实的盖子，本也无可厚非，但揭露事实真相的记者，只是凭借手里的话语权，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她或者他记录的这段历史，不管城大城小，都恐怕要注定被钉在新闻的耻辱柱上。
新闻就是新闻，就是“五个‘W’加一个‘H’”的和。而不是“据说”与“小李飞刀”般胡诌，特别是面对一个曾经挽救过许多儿童的生命，做了别人根本就做不到这样的事情的人的时候。从人物所报道的内容来看，让我们所产生怀疑不只是这篇报道在选择对象上的势利——既扳倒了善人，又毋须冒什么风险。此番“调查”，或许为袁厉害去了魅，但更有可能的是，恰到好处地帮到了因不作为而狼狈不堪的兰考县政府：让人们减轻对兰考官员的愤怒，甚至会转而相信他们的眼光：由于政府明察秋毫，才不去帮助一个想借慈善发财的坏人。
如此之说，是因为，早在那位兰考官员说出，是“焦裕禄害了他们”的时候，我们就观察到，这位兰考官员其实，也是想告诉世人，袁厉害也伤害了他们。倘若没有焦裕禄，倘若没有袁厉害，他们随波逐流也好，享受阳光雨露也罢，最起码不会如些麻烦，如此面对舆论的压力，甚至还会承受丢官罢爵的风险。
恰恰相反的是“蛋仔”一样大的兰考，不但拥有焦裕禄，还有一个袁厉害，还因为一场大火，夺去了多名孤儿的生命，而将这座小城的方方面面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当然，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不仅仅是兰考这座小城，还有一个生活这个城市的真实人物，一个值得尊敬的活人。然而，这个活生生的人物，在《人物》杂志女记者眼里看过去，却是一副泼皮无赖相，“急躁、泼辣...... 警惕、狡猾”，尤如鲁迅先生笔下那个藏在“皮袍下的小”的车夫。分类管理变成“等级”，奖惩管理变成虐待，甚至送亲戚寄养，都别有心机。在由“知情人”“老邻居”“百度贴吧网友”组成的见证团队面前，袁厉害被彻底剥下了“高尚、善良、无私、贫穷而生活悲惨，秉持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道德标准，并不惜牺牲自己”的“焦裕禄第二”的“画皮”。
倘若此时，让石川来评价人物杂志这两位来自皇城（北京）的女记者，虽然不能证实她们一直过的是皇宫格格们的生活，而不食人间烟火，但若说她们对当下中国现状有一个真实的了解的话，恐怕也难为了她们。更何况是面对一群本身就从小就去承受正常同龄婴儿到孩子的生长之路，特别是被爹娘遗弃的痛苦。然而，那两位来自人物杂志的女记者是不能理解这些的，他们不懂得一个母亲和众多收养孩子之间的真挚感情。她们不能以人之常情体会采访对象，用非黑即白的二元逻辑，解剖自己的对象。与袁厉害有利害关系的各色人等的话语，构成了她们逻辑推演的支撑。
毫无疑问，它是悲哀的。当一个真实的人，被戴上邪恶的帽子的时候更是这样的。特别是硬被分成善与恶，非要称量其中的比重，据此贴上标签。她们以为找出了一个善人身后的恶之阴影，就获得了智力优势和道德优越感。
当然，悲哀的远非这些。而在于当一个记者失去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洞察人性之美的时候，这种悲哀就变得更加明显了。也就是说，只有文凭是不够的，不管她们是传媒博士，还是获得过某种奖项。不接地气都是不行的，都无法堆积出人间的冷暖疾苦与真实的人性之美。
是的，袁厉害跟所有的人一样，她有追求幸福和财富的权利，为过上好日子所做的一切，在正常人的眼里都是正当的。即使知道了袁厉害全部的阴影，人们依旧会尊敬她。不容别人就那么轻易地、肆意羞辱她。捍卫她，是为了向她致敬，也是为了抗议当地政府的冷血：他们把自己该负的责任推给了一个女人，并把她逼成了“无赖”。
更重要的是那些早先被自己的父母遗弃的婴儿们，没有被冻死，或者饿死，被野狗拉去了吃掉，或者被过往的车辆捻死，他们还活着。
是的，他们还活着。（文/梁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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