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脂砚斋批评红楼梦创作手法

在甲戌本中，书中的第一回，脂砚斋就明确地批出了曹雪芹众多的写作手法。原批：事则实事，然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致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敷粉、千皴万染诸奇书中之秘法，亦不复少。余亦于逐回中搜剔刳剖，明白注释，以待高明，再批示误谬。

不过，令人惊诧的是，自视为曹雪芹的近亲，协助过曹雪芹写作的脂砚斋或畸笏叟，却对小说的“其中味”并未确切理解，有许多评语曲解甚至歪曲了小说的意旨和思想，某些预测未必是准确的。
    至于小说艺术方面的见解，脂评如同大多数小说评点一样，多处谈论小说创作的技法，如关于“画家三皴染”、“回风舞雪”、“横云断岭”、“草蛇灰线”的结构论。或用“暗伏淡写”、“淡隐法”扩大小说容量，造成纵深感，表达多层内涵的笔法，都有助于读者较准确地把握《红楼梦》的艺术表现方法。特别是脂砚斋于第二回评黛玉，第十九回评贾宝玉“说不得好，又说不得不好” 的性格，实际上已经指出《红楼梦》的典型性格已不是单一的，而是丰富的多侧面元素的构成，在人与人之间的特定关系下表现出不同的性格侧面，呈现出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和模糊性。也因此，在描绘人物时，脂砚斋反对“恶则无往不恶，美则无一不美”，“凡写奸人则用鼠耳鹰腮等语”，如贾雨村人物，脂砚斋等批者恨不得以刀劈纸，但是作者还是真实还原贾雨村的真实外貌，贾雨村这个人长得非常漂亮，我们看--“敝巾旧服”，戴着头巾是破的，也可能有窟窿，也可能是补过的，衣服是旧的，“虽是贫窘”，就是一看那生活很贫困窘迫，“然”，但是，“生得腰圆背厚，面阔耳方”，“更兼”，再加上，“剑眉星眼”，眼睛发亮，非常有神，“直鼻权腮””。也就是鲁迅所说“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 (《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写出生活中真人的复杂性，因而打破了传统的思想和写法。

红楼梦的读者一般顺着林黛玉进贾府，以宝黛爱情故事的线索，追索贾家兴衰的时间密码，林黛玉五岁时，贾敏死了，匆匆又过了一载，贾雨村跟着林黛玉到了京都贾府，二玉相遇，红楼故事上演，然后想追循林黛玉的年龄增长，以泪还债，直至因爱情消失而夭亡。但仔细阅读红楼梦一书，你会发现林黛玉只会因妒生气，年龄并不见长，真是越读越糊涂！

重新去梳理和研读脂砚斋的批评红楼梦的创作手法，厘清红楼梦一书的创作手法，或许从林黛玉和贾宝玉年龄慢慢见长，爱情故事愈演愈浓，不一定走得通，我认为是条死路。

试想，脂批提到的“回风舞雪”和“草蛇灰线”的创作手法，明显是倒述和插述的写作方法，回风舞雪肯定是一个“真事隐”的故事，一次不能完全表达清晰，找准合适的链接机会，再起锅灶，将一人物或一故事写透，通过二个或三个链接，将一重大事件表述完整，这就是林黛玉的年龄在书里一时大又一时小的原因症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更好解，预先打埋伏，安插一个棋子，方便日后写作起来顺手，如卫若兰便安插在出席秦可卿的葬礼的四王孙公子名单里，日后没用定有原因！而卫若兰明显是与史湘云相链接的，表明卫若兰这个人物拥有金麒麟，在曹雪芹编撰红楼梦一书时，曾在八十回后原稿中有卫若兰射圃并麒麟等事的专回描写，但这些事的提纲却伏于第三十一回中，通过脂批透露，让读者对卫若兰这个人物有大致的了解，且必与史湘云相关，卫若兰还会是一个可有可无、虚无飘渺的人物吗！

“横云断岭”法，即突然起风云，同一回中，在设计一个故事时，突然飘来一片云，直接去链接另一重点故事，或突然描述另一主题，又可称突然死亡法写作，把一没讲完的故事突然搁置起来，而直接去描述另一主题。如第七十九回，薛文龙悔娶河东狮是映衬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是写实，两个故事其实可能并不在同一时间段，作者因创作需要把它们衔接和关连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在红楼梦上述创作手法的结构中，最重要的是脂批提到的“画家三皴染”，已故红学大师周汝昌对此作过阐述，我绝对支持和赞同，周汝昌提到“三名一人，九谜一底”，红楼梦第五回中，贾宝玉进秦可卿的房中午睡，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整部书中媚人止出现一次，我相信吗，通过“三名一人和九谜一底”地解析，媚人在书定有现身，贾宝玉身边四个成名丫头，媚人会是谁呢！不要猜，林之孝的女儿林红玉太重要了，大管家的女儿，王熙凤因见其聪明伶俐，为她改名为小红，因在怡红院不得志，从贾宝玉手中要去，收于旗下办差，媚人又出现在秦可卿房外，刚提到秦可卿摆式时，又涉及唐朝的武媚娘武则天，林红玉绝对是个在故事的主。林红玉、媚人、小红为三名一人，比较好分析，其他的“画家三皴染”就要更费劲了。

林黛玉脂批多次提到“可人”，而在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做梦时，警幻仙姑将我妹可人推与宝玉，根据红楼梦百二十回，“天外书传天外事，二番人作一番人记”，可见书里的贾宝玉还隐藏了另一至金至贵宝玉的故事，无非是有隐有见、有正有闰，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烘云托月、背面敷粉，所以才有“可人”引入梦，又已“可人”引出梦的批评。另一批者绮园，批到余也解此意。

不解画家三皴染，去解读红楼梦，费尽心机也枉然。我粗浅认为，所谓画家三皴染，就是对一个完整的人物解读，用一个人物去描述胳膊，又用一个人物去描述头脑，再用一个人物去描述躯干，讲述一个人物的真实故事，便引伸为一人讲他的家庭琐事，用另一个去讲的政治生涯，再用一个去感情生活，方便真事隐去，便于创作，这样才能貌似不涉及政治，所以红楼梦一书“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光看正面，贾瑞立马夭亡。

按照荣国府收养林黛玉，沿着黛玉的年龄增长的路线，去欣赏红楼梦，只能看到表面的宝黛虚假爱情，贾宝玉在情榜上封号是“情不情”，情又不仅仅是情，林黛玉是“情情”，情全是情。要读懂红楼梦，一定要研究“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脂批是红楼梦的重要组成部分，缺了脂批的红楼梦不是整书，更要认真分析脂评中透露出来的点滴创作和人物信息，你还能相信，红楼梦书中的人物都是作者虚构的吗！事则实事，人则实人，贾宝玉这块石头实在忘不了闺阁中那几位见识高于男人的人中之凤。

红楼梦第一回，作者自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

还原红楼梦，初为《石头记》，又何尝不是法国作家卢梭的《忏悔录》，其实是享受过荣华富贵又遭逢人生跌宕石头的人生忏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