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反二表哥起义

作者自述：我生于国人皆知的那一年，1937年，今年80岁。中国的全面抗战也80年了。

我的父亲在我一岁时就参加了新四军，在家乡一带打鬼子，因而我从小就和母亲跟随父亲的部队南征北战。在我的童年记忆里，除了打仗，就是转移，就是与敌人周旋。

退休后，我写了几十篇回忆录和报告文学，这是其中一篇。

我的童年记忆(四)

策反二表哥起义

作者：曹起云

我大舅的四个儿子中，二表哥是最帅气的一个，五大三粗，明眉大眼，非常英俊。我父亲特别喜欢这个二表哥。

1

二表哥弃学从军

二表哥乳名“陸”，学名“杨世坤”。他在开封上学时，有个很要好的同学，同学的大哥在国民党某杂牌军中当营长，这个部队就驻扎在我的家乡杞县。

一次，二表哥到这个同学家去玩，见到了这个同学当营长的大哥。他大哥见我二表哥英俊魁梧，很喜欢他。交谈中他了解到我二表哥在学校是个很有抱负的高才生，就动员二表哥跟他去当兵，並许诺安排在他手下当参谋。

二表哥回家作了汇报，我大舅认为这也是一条报国的岀路，就同意了。二表哥很快就穿上了绿色军官服装，腰里还掛了把小手枪。

二表哥在这个国民党杂牌军里干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部队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一是部队很少练兵，顶多早晚走走步伐，练练队列，基本不教练打仗；

二是部队纪律松垮，除了一天三饨饭，别无他事。大家都三五成群赌博推牌九，经常打架斗殴；

三是军队不爱民，到乡下时抢东西、打骂老百姓，甚者还有奷污妇女等恶劣行为。当官的视而不见，因为干这事的多是下級连排长。

二表哥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二表哥当兵一年多后，日寇打到了河南，占领了不少城镇。二表哥所在的国军部队，不仅不抵抗日寇，还明里暗里勾勾搭搭。

二表哥问营长，我们是国军，为什么不抗日？不保护同胞？营长停顿半天才说了一句：“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

有一天，营长去团部开会回来后宣布：“从今天起，我们团的番号改为皇协军第22师团第3联队，我们营也改称大队了”。很快，部队换成黄色军装，成了听命于日本鬼子的皇协军。

二表哥情绪非常低沉。大队长（原营长）发现后找我表哥问话。我表哥知道大队长有正义感，就说岀了心里话：“大哥，当时你让我参加国军，我是想为国效力的，可现在却成了卖国的汉奸”！“好了，别说了，这话你只能在我这说说，岀去这个门，不许对仼何人提一个字！”大队长立即打断了二表哥的话。

2

二表哥身不由己参与扫荡

不久，二表哥所在的皇协军配合皇军扫荡，跟随日本鬼子，岀杞县城南门，顺杞太公路往南进发。

部队过了付集，又走了十几里路，在瓦岗北同新四军接上了火。鬼子的坦克开了炮，把瓦岗打得房倒屋塌，还有不少地方起了火。

皇协军也沒见新四军在哪儿，胡乱打了一阵子枪，就跟着鬼子到村里抢东西，烧房子。

回到驻地，有人悄悄议论：“咱们帮鬼子抢老百姓，烧房子，还亲眼看着鬼子杀害老百姓，咱这不成了汉奸卖国贼了吗”？“是啊，自从穿上这身黄皮，我都不敢回家了，老人们骂我，村里人都远离我”。“亲戚给我说了个媒，人家一听我是皇协军，起身就走了”。“这皇协军说啥也不能干了”！“小声点，别让当官的听见了。”

二表哥饭也吃不下了，找了几个朋友发泄，其中一个是小队长还是大舅家的邻居。他们都对参与了这次扫荡极为沮丧，没想到，堂堂国军，现在却成了帮助侵略者杀害同胞的汉奸走狗。

3

父亲二进县城谈起义

有一年我住在杞县大舅家，临离开杞县时，二表哥和大舅对我说，回到南乡根据地见到你爸时，叫他来这里一趟，就说有事商量。

送我回南乡的另一表哥，见到我父亲也传了同样的话。

没几天，我父亲扮作买卖人来到杞县城外的二舅家，让二舅进城喊来二表哥。

父亲与二表哥进行了长谈。父亲看到二表哥憎恨鬼子，抱怨皇协军，但对新四军也有些顾忌，就对他做了细心的说服解释工作，告诫他要尽快脱离皇协军，投奔新四军。看到他还有些犹豫，就进一步说：“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出来共产党才是真正抗击侵略者的中流砥柱，才是救国民于水火的队伍。虽说新四军目前困难重重，但我们得民心、顺民意，有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必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二表哥终于解除了疑虑：“姑父，你跟我进城吧，我想让你见一下我们联队长（大队长已升为联队长），他是让我入伍的长官，也看不贯皇协军的作为，你去动员他，让他率部投诚不好吗”。父亲同意了他的意见，二人就一齐进了县城。

他们直接到了城里的大舅家。晚上，二表哥带来了他的联队长。双方见面寒暄了几句就切入了正题。他们越谈越投机，很快达成共识，决定举行起义。联队长还提岀了一系列问题，有些父亲当场作了表态，对有些重大问题表示回根椐地向军区首长汇报后答复。

第二天一早，二表哥派人把我父亲送出了城，还派可靠的人在南门岗哨执勤，专等父亲二次进城。

父亲向军区首长汇报了情况，得到军区首长对一些具体问题的安排意见后，马上返身二进杞县城。

在大舅家里，父亲代表军区首长对联队长和二表哥弃暗投明表示欢迎，并传达了军区首长的答复意见。

第一，你们要排查部队，对顽固不化死心投靠鬼子的汉奸，要严加控制，绝对不能泄密，必要时在行动前先把他们秘密处决。

第二，你们仅有一个联队，不足五百人，不可公开起义，只能等岀城时找机会行动。为防误会，行动时全体人员要作好标记。

第三，起义后保持你们的编制，我党只派人做党务和政治工作。

第四，在县城中有家属的，在行动前要秘密转移出城，以防敌人报复。

他们还对一些细节作了商讨和安排。联队长表示对起义有绝对把握，一定会小心行动，让我父亲放心。

父亲回到根据地向军区首长作了汇报。

4

二表哥起义成功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二表哥所在的联队接到了随皇军下乡抢粮的命令。二表哥同联队长商量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起义，随即进行了周密部署，并派人向根据地报告计划，安排秘密转移家属。

联队长安排一些铁杆汉奸约一个排留守，其余三百多人随皇军出城行动。

鬼子一个小队带领皇协军来到高阳一带抢粮，还将大小饭店、商店、杂货铺等抢劫一空。太阳偏西时，二表哥派往根椐地的亲信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联队，汇报了新四军的响应计划。

第二天上午，鬼子们又来到了白塔寨，还没开始行动就遭到新四军伏击。联队长和二表哥立刻带领部队把鬼子围了起来，并高喊：“保护好皇军”！皇军小队长很高兴：“你的，夭西，大大的好”！

联队长高声命令：“弟兄们！时候到了，狠狠地打”！皇协军听到联队长“时候到了”的暗号，立即调转枪口向鬼子开火。鬼子被吓懵了，部分不知内幕的皇协军则明白过来，一起调转枪口打鬼子！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內，几百条轻重机枪、步枪、盒子枪，加上手榴弹，暴雨般射向了鬼子，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三四十个鬼子就上了西天。

我父亲带领新四军也赶了过来。看到战斗已结束，我父亲同兴高采烈的联队长和二表哥他们紧握双手，“我代表新四军水东军区首长，代表根据地抗日军民，热烈欢迊你们！”

联队长站上一个石台高声宣布：“弟兄们！我们再也不当被人恨被人骂的皇协军了！我们投到抗日打鬼子的新四军了”！大家一片欢呼：“我们再也不当皇狗子了”！“我们再也不会挨爹娘骂了”！“我们再不是卖国贼了”！

“弟兄们！现在请新四军长官训话”！

父亲说：“同志们！朋友们！我代表新四军水东军区，向弃暗投明的全体官兵表示热烈的祝贺和欢迊！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友了”！

父亲接着讲道：“根据新四军水东军区首长的指示，我们要立刻转移，防止敌人向我们报复”。

部队很快打扫战场，向根椐地转移，加入到了新四军独立团。

第二天，杞县城传出消息：日军一个小队和数百名皇协军出城扫荡，被新四军独立团包围，一个不剩全部被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