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肉渣”的活与死

云无心

 

       2012年初，麦当劳宣布将在美国停止使用含有“粉红肉渣”的牛肉馅做汉堡。一时间，中国消费者人心惶惶。虽然麦当劳宣布中国的汉堡本来就不含有这种原料，但许多消费者仍然无法释然。“粉红肉渣”到底是什么东西？麦当劳为什么会宣布停止使用呢？

       在美国的牛肉加工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下脚料”，其中含有许多脂肪、皮、软骨、筋等。这些下脚料不好用于食品中，也就卖不出价钱。传统上，它们就被拿去做动物饲料。后来有人开发出了新的加工流程，通过加热和离心等处理，把脂肪等“杂质”去掉，得到了纯度很高的瘦肉，正式名称是“细绞瘦牛肉”，而一位农业部官员给它起的外号“粉红肉渣”得到了更多认同。这种肉中含有的瘦肉超过90%，比正常的牛肉还要高。但是，这些下脚料很容易滋生细菌，所以需要进行灭菌——在目前的处理流程中，通常用氨或者柠檬酸来处理。2001年，美国批准它作为食品添加剂使用——不能直接卖给消费者，但可以加到牛肉制品中。在牛肉馅里，添加量不超过15%，就不需要进行标注。

       这样，这种废物利用的产品进入到了食品中。这么相安无事了十余年，其间虽然有些质疑，不过声音不大，也就没有引来太多关注。主要的质疑有两项：一是虽然它含有超过90%的肉，但其中也有一些是皮、筋之类，不能算是“真正的牛肉”；二是使用氨来灭菌，残留的氨水可能有害健康。本来氨是一种很安全的加工助剂，不管是美国还是中国，都允许它“按照需要”用于食品加工中。但是牵涉到“食品安全”这个敏感词，消费者往往会倾向于避免。这种产品，在加拿大和欧洲，都没有获得批准。

       到了2012年，质疑声越来越多。到了3月份，美国广播公司（ABC）新闻网连续播出了一系列节目，曝料“市场上的牛肉馅中70%含有粉红肉渣”，并且采访了一些“专家”揭露这种产品的安全隐患。这家全国性的媒体影响力实在巨大，节目一经播出，社会哗然。除了麦当劳，汉堡王、塔可钟、温迪等大型连锁快餐店，沃尔玛及其会员店山姆俱乐部、好事多、克罗格等主要的食品经销商，纷纷表示没有销售、或者停止销售含有这种成分的产品。

       拒绝含有粉红肉渣的产品对于这些餐饮店或者经销商并没有明显影响，但粉红肉渣的生产商就被打蒙了。2012年年中未到，粉红肉渣的三大生产商中，牛肉制品公司不得不关闭了四个厂中的三个，嘉吉的产量大减，而AFA则干脆申请了破产保护。

       不过，美国农业部公开重申：“细绞瘦牛肉”可以安全食用，不会影响消费者健康。在农业部为全国学生提供的“午餐计划”中，依然可以使用含有这种添加剂的牛肉，只是从2013年起，学校可以自己决定选择不含有它的产品。

       从法律上说，粉红肉渣是生龙活虎的。但在市场现实里，它已经气息奄奄。牛肉制品公司把这归结于诽谤，在2012年9月对ABC新闻网及其三位记者、给该产品起外号的农业部官员、还有节目中接受采访的专家提起诉讼，指控他们对“细绞瘦牛肉”进行了200余处错误、虚假、误导和诽谤性的陈述，索赔12亿美元。

       根据媒体对法律界人士的采访，这种诽谤官司多数以庭外和解或者不被受理而告终。毕竟，诽谤和新闻监督之间不是那么壁垒分明，而原告要证明被告“明知虚假信息还进行报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科学和法律毕竟站在原告这边，美国农业部和FDA明确支持它的安全性。所以，经过法律诉讼，不管“诽谤”是否成立，“粉红肉渣不存在安全问题”这个结论会被更多人知晓。但是，它带来的好处毕竟有限，消费者可能还是更多地站在被告一边。粉红肉渣的生死，法律和市场，站在了相反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