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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初见 - 小说 - 红袖添香(苏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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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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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从前,巧笑嫣然;宛如梦魇,心疼如伤;宛如初見,时光流转。

    一、九月
    你在那家酒吧门前笑,仿佛落寞。我走过去,你长长的直发温柔滑落肩头,你在笑,眼神却凌厉凄伤,还有嘲讽与戏谑。但我还是进去了。
    “千千阕”,这是你在的地方。看得出你是出来做了很久而且做得很好的那一类。你身价颇高,你也敢给老板艾生脸色看。千千阕装修很好,木制地板,昏暗的光线,吊成一列的水晶酒杯,琥珀般透明美丽的酒液。那些女子在迷离灯光下吃吃笑着,妩媚多姿。你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隔间,要了红酒。
    你捏着细细瘦瘦的高脚杯子,酒在杯间荡漾。你脖子修长光洁,锁骨凛冽。雪白的皮肤宛如天赐。很紧很紧的刺绣旗袍裹得你美丽的身躯叫人大气也不敢出。裸露的脚踝上绑了水晶色的带子。高跟鞋上栖息了玲珑的蝴蝶。十个脚趾涂了匀称的亮彩油,闪闪发光,宛如水晶。你含水的眼睛叫我刹那沉溺,不可自拔。
    你叫九月。
    你很像她,真的。
    我想起很早以前,邻家妹妹陈晨的样子。陈晨后来搬家了,我一直没有忘记她,一直想,她还好吗?
    陈晨小时侯经常被继父打。她就溜到我家来,躲在我身后哭。我护着她,陈晨就问,落颐哥哥,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我说,会。
    落颐哥哥,就是天下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你也不可以不要我。
    恩。
    ……
    你把手搭在我肩上,眼里是欲望与挑逗。我回过神,毕竟你不是陈晨妹妹,你只是风月场中的卖笑女子而已。
    我生活美满,工作稳定,收入丰厚,未婚妻贤淑善良,婚礼即将举行。但我总是有些不耐烦,还好,找到了千千阕,邂逅了你。
    哪怕是露水之缘,因为我也不想有任何结果。
    我迷恋你的声色。
    你唱极美的歌。粉红的烛光里,你笑靥流转。
    很奇怪你为什么叫九月,而不和其它人一样,取香艳的名字引人注意。你说,生在九月,故名九月,如此而已。说着,又喝了一大口酒,含在小小的嘴里,好久才徐徐咽下。
    你侧着头,绞缠一绺长发。多么纯洁的熟悉的动作,那是陈晨妹妹最爱做的动作。而你这样做,只让我感觉诡异妖冶。你像一朵蔓珠莎华,绚烂哀愁,又叫人情不自禁。
    当我要揽你入怀,你却轻轻推开我,只是一个苍凉的回首,如风般离开,在灯火更深处。
    
    二、落颐
    我第一次在千千阕见到张落颐,心里不免苍凉。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落颐哥哥。他,果然没认出我。我对落颐哥哥笑,我甚至不自主对着他绞缠头发。他当然不认识我了。我不觉得伤心,只是心口疼。离开落颐哥哥已近十年,到千千阕也有一年多,不说他不认识我,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那一年,迁出落颐哥哥的隔壁,我们一家去了很远的城市。落颐哥哥每周都会写信来。落颐哥哥在考取大学前还和我见过面。那时我们真的长大了,知道哀愁了,知道无望了。我在落颐哥哥怀里痛哭。
    但后来,再也不相见。
    继父生的是糖尿病。他老了,我再恨他不起来。全家的积蓄尽数花光,他还是瘦得脱形,去世了。家道艰难,举步唯艰。我大学没有毕业,实在无法维持。母亲又生病了。她看着我,不说话,我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离开家,到了这个城市。走进千千阕,见到了老板艾生。她斜倚在吧台旁抽一支女烟。她从头到尾地看我,我知道自己在战栗。
    但很快,就过去了。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那些白日冠冕堂皇的男人,一到千千阕,不照样鬼哭狼嚎。大家,都不容易。
    我们,互不相干,不过冷暖自知。只是当夜之霓虹满城幻化时,虽置身欢场,仍是内心凄厉。
    我想,我这一生,也就如此了。真的也就如此了。只希望早些死去,早些转世。但我又不忍心了断。毕竟是红尘俗人,谁不想活着?就是苟安就是堕落,那好歹还是活着。
    真的是落颐哥哥啊。我端详他的眉骨,他的唇线,他的脸庞。他瘦了,这些年,应该也很辛苦吧。他不认得我了,一点儿也认不出来了。
    我看着他,掩饰一瞬间流露的温情。当然他没有发现。我无意中绞缠长发,忽然想起,那时,我就是做着这样的动作,在落颐哥哥身边玩耍撒娇。
    小时侯经常被继父打。于是就溜到哥哥家去,躲在他身后哭。他护着我,我就问,落颐哥哥,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他说,会。
    落颐哥哥,就是天下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你也不可以不要我。
    恩。
    ……
    三、青梅竹马
    小时候,两个孩子就有过盟誓。落颐与陈晨站在一株又高又大的桂花树下,对着月亮许愿。
    陈晨常常被继父打得遍体鳞伤,无处可逃,就到落颐家来。落颐大她好几个年级,也比她成熟许多,于是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那一年除夕,陈晨十岁,落颐十五岁。陈晨打碎了家里一只碗,继父大发雷霆,赶她出门。陈晨就去张家。但张家阿姨说落颐出去了。陈晨无比伤心,一个人在尘土漫卷冷风瑟缩的街上走。鞭炮声此起彼伏,雪白滚烫的年糕刚刚出笼,地上是鲜红美丽的碎屑。陈晨蹲在老梧桐树下哭了。
    然后落颐从远处跑来,拉起了她的手。两个孩子手拉手在寂寞的街上走。因为许多店铺都已关门,主人回家过年了。落颐的手心很暖,他擦干陈晨的眼泪:“不许哭了,再哭脸会皴的。”
    陈晨却还在哭。
    落颐假装生气:“再哭哥就不理你了。”
    陈晨很惊恐,委屈无望地抬头,那眼神直钻到落颐心里,落颐哪忍心再开玩笑,忙攥紧她的手。她的手很冰,脸也很冰,落颐拉开外衣,把小小的陈晨紧紧裹在怀里。陈晨缩起身子,很安心地笑了。
    他们去一家粥铺。陈晨小声说要白米粥。落颐知道陈晨在节省他的钱,于是要了陈晨最爱的红豆糯米粥。
    两个孩子面对面,一口口舀粥吃。昏黄的灯光柔软温情,除夕的钟声响起,雪花落了,宛如飞絮。陈晨的眼泪落在红豆粥里,一滴,一滴。
    他们都想起,陈晨刚刚搬到落颐隔壁时的点滴。落颐当时跑出家门,去看新来的邻家小妹妹。小妹妹很害羞,一句话也不说,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叫人心疼。
    他们真的想,从此天长地久。
    但他们太小了,生活太残酷了,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誓言。
    知道陈晨要搬走,落颐难受了好久。小楼平台上,两个即将分别的孩子抬头看天空盘旋的鸟群。藤萝纠缠,菊花烂漫,梧桐叶子一片片飘落。
    心里的寂寞深的见不到底。两种相似的寂寞相遇,从此交织。
    那一天,陈晨穿着白底蓝花连衣裙,梳着整齐的辫子。陈家一起上车时,陈晨没有看到落颐哥哥。她一步一回头,眼睛里含满泪水。车开走了,陈晨失望到极点。她突然看见路旁梧桐树下有端着粥碗的落颐。落颐很着急,四处顾盼。陈晨扑在车窗后,小脸紧贴冰凉的玻璃。她喊,哥哥,哥哥!
    但落颐没有听见,落颐只是在寻找,在茫茫人海里东张西望。陈晨就这样,绝望,揪心。
    后来,她给落颐写信。她说,落颐哥哥,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却不能让你知道的时候,有多伤心。
    落颐说,你不知道,当你离开了我还没有告别,我有多么难过。
    
    四、风过了,花事了
    千千阕的人都知道,老板艾生与九月关系暧昧。九月又是千千阕的招牌。她寂寞诡异,高傲冷艳,笑靥如鬼魅。她唱极好的歌,灯光迷幻里,陪君醉笑千万场。
    是秋天,她房里的菊花开了。她养了许多菊花。她常常妩媚一笑,你知道菊花是送给谁的吗?是送给死人的。
    众皆悚然。
    她婉转低眉,那神态更叫人怜爱痴迷。
    她是千千阕最特别的女子。
    也有男人不买她的账,把她床头的菊花统统砸烂,把她撕打得遍体鳞伤。那些平日嫉妒她的女子知道了很是称心。
    她喜怒并不形与色,风雨过后,收拾好自己,收拾好菊花的残骸,照样巧笑靓兮,倾国倾城。只是自己也清楚,如此大把挥霍青春与年华,终究没有好结果。走上这条路的,又有多少人有好结果的?
    她多病的母亲在这个秋天死于自杀。
    她没有过度悲伤。母亲生病那样痛苦,不如早些了断。母亲这一生不容易,心爱的男人早早去世,后又遇人不淑,辛苦大半生,后夫又先她而去。自己也生了病。看来人注定是有命的。为什么有人一生富足,婚姻美满儿女争气,而有些人却一生凄苦身不由己。
    遇见落颐,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但错了,她心里又恨又疼又苦又爱。自己就这样没出息么?或者女人生来就无法逃避如此的宿命?
    生活里终于有了一件值得期盼的事,那就是等待落颐来到。就算是假像,也心甘情愿,能沉迷一阵也是凄凉的温暖。
    有了落颐,她不再热心其它客人。比先前更加冷更加傲,脾气还变得很坏。不少客人被惹恼。不堪入耳的言语一并涌来。千千阕其它女子也白眼相待。以往有艾生护她,现在艾生亦被伤到,觉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有些过了。艾生是可以控制她的。艾生要给些颜色她看看。艾生刻意对她冷淡,与另一女子亲热,故意叫她难堪。她还是不在乎。反是艾生心里落寞。
    发现下身血如泉涌,是一日黄昏,她在房里睡觉。
    一个人去医院检查,果然证实了自己的怀疑。
    这样的绝症,是对她的报应吧。她心里没有恐惧,只是凄凉。医生要她立即做手术。她想,自己那凋敝病变的子宫,正好隐喻她凋敝病变的生命,就算将之剥离身体,又如何救治她万劫不复的心伤?
    况且她没有积蓄,那些钱都给继父与母亲治病了。
    她是不是也要学母亲,自行了断?
    身为女子,走到她这一步,也算是造孽了。
    她做了一个梦。
    小时侯。
    经常被继父打。于是就溜到哥哥家去,躲在他身后哭。他护着她,她就问,落颐哥哥,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他说,会。
    落颐哥哥,就是天下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你也不可以不要我。
    恩。
    ……
    仿佛是隔世了。
    
    五、宛如初见
    接到你的信,很是意外。你在信上说:“我是九月,我想请你去湖山路99号。”
    湖山路99号。
    我心下一冷,那不是墓地吗。
    我还是去了。
    已过寒露,天冷入骨髓。我想,也该早些从千千阕走出了,婚期临近,我不可以对不起妻子。
    但不知为何,就是放不下那个叫九月的女子。她是一杯毒药,我却还是要饮下。
    有时很反感,为什么她那么像陈晨却又不是陈晨?我想是因为她与陈晨太过相似我才会对她流连罢。可又想这样太亵渎陈晨。可恨的九月,你哪里堪与陈晨相提并论?
    她在墓园一座新坟上坐着,我吓了一跳,墓碑上赫然写着:九月。
    她笑容绚烂奇诡。
    我想和她有个了断,但却又开不了口。这样的女子,真如妖如鬼,像从聊斋里走出。叫人又爱又恨又怕又欲罢不能。
    她脸色出奇苍白。一方白绸刺绣丝巾紧紧包裹额头,长眉入鬓,清冷如菊。
    她喊我:“落颐哥哥。”
    我心一惊。
    她开始咳嗽,嘴角是血痕。我又一惊,退后几步。
    “落颐哥哥。”她笑得凄凉美丽。她沧桑瘦削的脸上,突然有了陈晨的影子。我万分惊异恐慌。
    她眼泪涌出来,顺着雪白的脸颊流淌。嘴角的鲜血也涌出来。
    “你……怎么了?”我问她,依旧不敢靠近。
    “落颐哥哥,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落颐哥哥,就是天下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你也不可以不要我……可以吗……”
    “陈晨!”我将她抱起,冲往墓园外。我说陈晨你怎么了,你别动,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一定会好的,哥哥也会一直对你好。哥哥认得最好的医生,你一定会好的。陈晨,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陈晨……
    陈晨死于中毒。
    她,亦是子宫癌晚期。
    
    我在风里踉跄。陈晨的笑容在我记忆里铺展弥漫。
    
    我对化装师说,给她多上些胭脂。她脸太苍白了……在她鬓上插满菊花好吗?……
    化装师奇怪地看着我。我的一滴眼泪,落在陈晨宛如稚子的脸上。那么纯洁美好的容颜。
    
    她恬靜安詳,宛如從前,宛如梦魇,宛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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