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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天道观:“天不变,道亦不变”命题的具体运用

“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判断,不是指事物一成不变,而只是对中庸之德的坚持,是《大学》三纲“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的原则不能改变。这也是儒学“法先王”的核心,即坚持公天下时代“天下为公”的文明遗产,以民为本而制约权力,实行王道。法家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而“法后王”相反,它不承认民心民意,一切以君主的利益为转移,中心是“富国强兵”而“弱民强君”,实现高度集权的专制政权。因此,“不变”未必“非”,“变”未必“是”。但是,由于两个“不变”的判断给人以守旧和缺乏革新精神的呆板印象,使人不愿深入思考下去,将一切落后的观念装入这个筐内,使之成了垃圾筒。因此,在阐述两个“不变”判断合理性的同时,要结合《中庸》“权变”观念来谈“变革”。如果说“不变”为形上之“道”,“变”则为形下之“器”;“不变”者为原则,“变”则为方式方法。

章太炎述二者关系说:“若夫经国利民,自有原则。经典所论政治,关于抽象者,往往千古不磨;一涉具体,则三代法制,不可行于今者自多。即如封建之制,秦汉而还,久已废除,亦无人议兴复者……其次世卿之制,自《公羊》讽议之后,后世无有以为是者……又如肉刑之法,自汉文帝后,亦无人昌言复古……又如井田之制,秦汉而后,惟王莽一人行之,诏以天下田为王田,禁民间不得卖买,然卒以致乱。”所以,坚持三王之道是坚守其“原则”,并非一步一趋的简单模仿。战国时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其子公子成即有离经叛道的感觉,规劝其父说:“中国者睿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以义行也。今王释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畔学者,离中国,臣愿大王图之。”

显然,公子成视胡服骑射为违道之举,是“变于夷者也”。其实,这种习惯的改变只是形下之器,不关乎“道”的是非。所以赵武灵王批评说:“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观其乡而顺宜,固其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是故圣人苟可以利其民,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显然,赵武灵王以“利民厚国”为“道”,故改变的是外在方法,又可谓是反常而合道。王阳明说:“圣人之制礼乐,非直为观美而已也;固将因人情以为之节文,而因以移风易俗也……后世之言礼乐者,不本其情,而致详于形器之末,是以论明堂,则惑于吕氏《考工》之说;议郊庙,而局于郑氏王肃之学;钟吕纷争于秬黍,而尺度牵泥于周天,纷纷藉藉,卒无一定之见,而礼乐亦因愈以废坠,是岂知礼乐之大端,不过因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乎?”

《中庸》说:“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非天子……不考文。”这一层内容,从字面上看不难理解。赵南星说:“自非天子,不得议礼以定贵贱、亲疏、相接之礼也;不得制度以辨宫室、车旗、服色之品也;不得考文以正声音点画形象之差也。”所谓“不”,是不具备条件,它与孔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思考是一致的。《韩非子·功名》说:“夫有材而无势,虽贤不能制不肖。故立尺材于高山之上,下临千仞之溪。材非长也,位高也。桀为天子,能制天下;非贤也,势重也。尧为匹夫,不能正三家;非不贤也,位卑也。千钧得船则浮,锱铢失船则沉,非千钧轻而锱铢重也,有势之与无势也。”但是,不能将这段话理解为士人及臣民可以对社会的文化生态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如果这样,那将大错特错。

当然,如俗语所说:天塌下来由大个子顶着。对国之兴亡,大家所承担的责任是不同的,但“匹夫有责”也是华夏文明的基本信条之一。所以,孔孟虽不能治国平天下,但他们的使命意识从未泯灭。孔子说:“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孟子也说:“予,天民之先觉者也。”所以,孔子著《春秋》,寓褒贬,别善恶,充满着现实批判主义精神,其中也必然议及礼仪制度及语言文字。例如《论语·八佾》对季氏“八佾舞于庭”的批评,对“三家者以雍彻”的指责,都涉及礼仪问题。因此,三“不”只能理解为,不在最高统治者的位子上,则不能制礼作乐、推行语文改革或移风易俗。《新语·慎微》说:“道因权而立,德因势而行;不在其位,则无以齐其政。”按《中庸》“大德者必受命”的理想,圣人才有资格践祚登天子之位,但在现实中又难以实现,所以《中庸》又说:“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天子”是触动“三重”的条件之一,其次还要求天子有德。故《中庸》又强调指出“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郑玄注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因为礼乐及语文是治天下的大政方针或者工具,只有明王圣主才能审时度势,斟酌损益,移风易俗,如商汤、文武成王周公这类圣人,都对历史文化作出了重大改革并推动了华夏文明。

如是平庸天子,则宜“仍旧贯”,不必改作。否则就可能犯错误。《晏子春秋》载:“景公登东门防,民单服然后上。公曰:‘此大伤牛马蹄矣,夫何不下六尺哉?’晏子对曰:‘昔者吾先君桓公,明君也;而管仲,贤相也。夫以贤相佐明君,而东门防全也。古者不为,殆有为也。蚤岁,淄水至,入广门,即下六尺耳。乡者,防下六尺,则无齐矣。夫古之重变古常,此之谓也。’”此例说明,对历史文化遗产一定要谨慎审察,了解古圣先贤文化及行为的道理所在,不可轻举妄动,晏子“重变古常”之语有深意存焉。汉初以黄老之术治国,有“萧规曹随”之美谈。说的是曹参继萧何为相,“举事无所变更,壹遵何之约束。择郡国吏长大,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辄斥去之。日夜饮酒。”

由于萧何是贤相,故天下安定,曹参继之,一切“按既定方针办”。选择谨慎老实且年长的人任职,排斥意气风发、欲有所作为且富于改革精神的年轻官吏,是一个典型的守旧人物,且又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即“不勤政”。汉惠帝对曹参产生了不满情绪,以为看不起他这个年轻皇帝,于是召与对话。曹参说:“且高皇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具,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三年后,曹参去世。“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靖,民以宁壹。’”此两例说明,对前人的正确做法和合理制度不可也不应该随意改变,一切都要经过理性思考。因袭和守旧不应是一个贬义词,它应是中性的。

而在民间,“改常”却是一个道道地地的贬义词。卢梭在批评“法律的僵硬性”时,又强调指出:“然而,唯有最大的危险才值得去冒变更公共秩序的危险;并且除非是在涉及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候,否则人们是决不应当停止法律的神圣权力的。”“重变古常”的理念,还有批判和限制暴君庸主或异族野蛮政权毁灭华夏文明的深意,此即自古而来的“华夷之辨”。《论语·八佾》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两句话有不同理解,刑疏曰:“楚吴虽迭主盟中夏,然暴强踰制,未能一秉周礼,故不如诸夏之亡君,其政俗犹为近古也。”这就提出了先进文化同化落后文化、野蛮向文明转变的问题,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孟子·滕文公上》说:“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这是基于中原文化先进,周边地区相对落后的事实得出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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