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李白的自我肯定,运用浪漫主义诗歌的表现手法所得

肖旭/文

李白作为我国人民所爱戴的伟大诗人,他的创作成就,在整个古典诗歌连绵不断的群山中,矗立起一座浪漫主义诗歌的高峰。在创作中,李白差不多运用了浪漫主义诗歌的所有表现手法。而表现自我,表现主观,在诗歌中塑造自己鲜明的抒情个性形象,自我肯定,则更是李白诗歌最突出的特点。

我们不妨以李白与杜甫作个简单的比较。杜甫和李白的诗同样具有灼人肺腑的感情,都有诗人自我的形象。但杜甫往往是寓情于事,寓“我”于物,表现得沉着蕴藉,不露于表。刘熙载《艺概·诗概》说;“杜诗只有无二字足以评之。有者,但见性情气骨也,无者,不见语盲文字也。”即诗人的性情在文字表面是难看得出采的,而是包裹在诗意之中。李白则往往是直接出“我”,以情化物。胡应麟《诗薮》说:“太白多率语。”率者,直率真切也。因此,杜甫的情感自我形象在其诗中表现得隐蔽一些,而李白的则更直接和鲜明一些。比如同是感于“安史之乱”,杜甫沉痛地哀叹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李白则愤怒地斥责:“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同样是感叹人生坎坷,郁郁不得其志,杜甫低眉沉吟“郁郁苦不展,羽翮困低昂。”李白却有呼号呐喊之状;“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1”同样是鄙薄宦官权贵,杜甫说:“野人旷荡无?颜,岂可久在王侯间。”李白却宣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等等。可见,杜甫的感情是高度压抑的,浓缩的,李白则是奔放无羁,掩抑不住的。杜诗如洞庭之水,博大深沉,李诗则似长江大河,一泻千里。

王国维《人间词话》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物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王氏把诗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实际上,一切诗歌都有作者感情的寄托,都会“着我之色彩”。只不过表现得或曲或直,或隐或露罢了。但李白诗中“我之色彩”尤为浓烈,其自我形象的表现尤为直接,尤为鲜明和尤为突出。李白现存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抒情诗,由于诗人旷达的情怀,拓落的心胸和他那毫不掩饰的真诚,使我们处处都能感觉到诗人的自我形象。诗人喜欢自己站出来,把自己的主观感受直接地述诸人们,其诗中以“我”而出的不胜枚举。如“我似鹧鸪鸟,南迁懒北飞”(《醉题至汉阳厅》);“我心誓死不能去,哀鸣惊叫泪沾衣”(《山鹧鸪词》),“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梦游天姥吟留别》)等等。有时,诗人干脆把自己的姓名也直接说出来,如“舒州杓,力士铛,李白与尔同生死”(《襄阳歌》)

高尔基说:“诗人不仅是自己灵魂的乳母,其实也是自己的心声。”诗人在其作品中表现自我的形象,一方面要体现自己鲜明的个性,另一方面必须反映生活的本质。“任何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痛苦和幸福深深地植根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他从而成为社会、时代以及人类的代表和喉舌。”(别林斯基《杰尔查文的作品》)李白正是这样,他以自己爱祖国,爱人民的热情,以其追求自由,蔑视一切的叛逆精神和他那豪放不羁的个性,反映了那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本质,为我们认识李白思想及其诗歌的艺术造诣提供了条件。

李白诗中到底表现了怎样的自我形象,这些自我形象悬怎样表现的?在论述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不妨先看看当时和他交往的朋友对他的印象。李白初到长安,贺知章惊呼他是“天上谪仙人”,并解身上金龟换酒与李白痛钦。杜甫和李白在洛阳第一次相会后,便一见倾心,谈吐投机,契合如神,以至于“醉眼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赞赏李白的诗才是:“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春日忆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寄李十二白二十韵》);《饮中八仙歌》赞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任华在其《杂言寄李白》中说“白壁一双买交者,黄金百镒相知人。平生傲岸,其志不可测。数十年为客,未尝一日低颜色。”魏颢《李翰林集》序说李白“眸子炯然,哆如饿虎,或时束带,风流蕴藉。”《旧唐书》本传载崔宗之称他“顾赡笑傲,旁若无人。”还有说他“少以侠自任”,“常欲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由是慷慨自负,不拘常调,器度弘大,声闻于天”(范传正《杂言寄李白》)。如是等等。我们从这些和李白过往较密的人的笔下,已不难看出李白形象的一个轮廓。至于后人对李白的描绘,就更多了。我们还是以李白自己的诗来具体分析诗人所表现的自我形象。

()读李白的诗,首先给人感受最深的,是诗人“济苍生,安社稷”,“心雄万夫”的形象。

李白希望建功立业,积极向上这一雄心壮志,是与当时的盛庸气象一致的。自唐初以来,统治阶级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改进措施,实现了“贞观之治”,到了开元、天宝,国力鼎盛,国泰民密,人思上进,中小地主阶层、的知识分子有极会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负,或通过仕进跻身上层,或通过军功晋位递升,其目的都是为了参与国家政事。有韵认为“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杨炯),有的希望“画图麒麟阁,入朝光明宫”(高适)。少年李白就有建功立业的思想,在蜀中曾与善谈“纵横术”的赵蕤交往。后来他产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希望通过交游,得以引荐。他在《上韩荆州书》中称自己“虽身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他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苟无济代心,独着亦何益?(《赠韦秘书子春》)并宣称要“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盂少府移文书》)对历史上卓有功业的政治家、军事家十分景仰并在其诗中加以自况。他说:“笑吐张仪舌,愁为庄舄吟。”(《赠崔侍御》)他十分倾慕鲁仲连:“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古风》第十首)他羡慕诸葛亮与刘备的君臣际会:“鱼水三顾合,风去四海生。”(《读诸葛武侯传书怀》)他还向往谢安的东山再起:“暂因苍生起,谈笑安黎元。”(《书情赠蔡舍人雄》)诸如此类,李白在其诗中通过这些历史人物,表现出自己“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赠何其判官昌浩》)的形象。

其次,李白还常用“大鹏”、“天马”等非凡之物以自喻,表现出高度的自信和自负。

诗人早年就曾作《大鹏赋》,幻想“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并把自己的雄心赋予那“上摩苍苍,下覆漫漫”的大鹏。其盾,他又多次摹写过大鹏的形象,《上李邕》一诗写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尽管“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但李白自己却是十分的自信,认为“丈夫未可轻年少。”就在诗人经过人生的坎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以大鹏自况,壮心不已。他的{临路歌》道:“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由于历史的限制,诗人奋斗一生的理想没有实现,大鹏在中天被摧折了!诗中自然流露出无限的悲憾,但他认为其余风犹可激扬万世,其自信之心仍未泯灭。

除大鹏以外,李白还借天马以目比。《天马歌》一诗,可以说是用天马的形象概括了诗人的一生。始写天马“嘶青云,振绿发”,“腾昆仑,历日极”的志在千里的雄心,这正是诗人“心雄万夫”的写照。次写天马“尾如流星首浔乌,口喷红光汗沟珠”的雄—姿,它“曾陪时龙跃天衢,羁金络月照皇都”。这正是李白当年奉诏进京,“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岂肯落人后”(《流夜郎赠辛判官》)的长安三年的得意情形。第三段写天马踯蹰于天门之外,已露出疏远之意。最后写道:“少尽其力老弃之”,“严霜五月凋桂枝,伏枥衔冤摧两眉”。状写了天马志衰力残,在险峻’的山路上拉车,终被遗弃的景象。这与诗人被“赐金还山”后,在人生的道路上苦苦挣扎的情况是一致的。所以胡震亨说,这首诗“太白所拟,则以天马之志而见自况,思蒙收赎,似在翰林后所作”(《李太白全集》卷三注引)。萧士贇亦说:“此诗为逸群绝伦之士不遇知已者叹也。”(同上)范传正也说:“骐骥筋力成,意在万里外,历块一蹶,毙死于空谷。惟余骏骨,价重千斤……人亦有之,故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之谓也。”(《李公新墓碑》)可见,这首诗确是诗人自己的形象。全诗所表现的正是诗人一生中的“三部曲”。

李白一生恃才傲物,十分自负,这在他的诗中亦有充分表现,他说自己“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上安州裴长史书》),又说:“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赠张·相镐,)。天宝元年,由道士吴筠推荐,李白被诏进京,他“伸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后来他被逐出长安,还是自负道:“才力犹可依,不惭世上雄”(《东武吟》)并宣称“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虽慨叹人间行路之难,但仍自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而且认为暂时的挫败是不足悲的,他说广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犹为晚。”(《梁园吟》)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十分自信自负的形象,其三,李白“心雄万夫”的形象,不能简单地看作是个人英雄的自我表现,而是与诗人爱祖国,爱人民的精神分不开的。当时,北部边境不宁,他在其《塞下曲》中表示:“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他认为只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就可以“横行负勇气,一战静妖氛。”虽然言语未免过于自信,但却表现了诗人挺而御侮的爱国之心。

“安史之乱”爆发了,李白深为祖国的前途担忧。“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经乱离后》)。诗人看到“中原走豺虎,烈火焚宇庙”,“白骨如丘山”的悲惨情景,出于匹夫兴亡之责,应永王璘之召;参加了他的军队。他在诗中表现了自己的爱国热忱和雄心:“宁知草间人,腰下有龙泉。浮云在一决,誓欲清幽燕”(《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誓欲斩鲸鲵,澄清洛阳水”(《赠张相镐,)。在敌焰十分嚣张的情况下,诗人对抗战的前景和自己的才力仍抱着十足的信心。他说:“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它到日边。’(《永王东巡歌》十一)这些,都表现了诗人在军幕中的形象。

李白的爱国是始终如一的。当他受牵连流放夜郎途中遇赦回来店,闻太尉李光弼领百万大军清叛时,不顾自己已年迈力衰,仍上书请求参加平乱,后因半路生病才折回。他曾有诗纪此广愿雪会稽耻,将期报国荣,半道谢病还,无因东南征(《闻李太尉大举秦兵百万……》)

总之,李白“济苍生,安社稷”,“心雄万夫”的形象,在他的诗中是表现得充分的。他以历史人物自比,以“大鹏”、“天马”自况)他恃才自负,他爱国爱民,希望安邦定国,拯救黎元。这些,都是诗人这一形象的具体内容。

()李白诗中自我表现的另一方面是:怀才不遇,傲岸不羁,“不屈己”,“不干人”的形象。

李白受诏进京,本是为了表现其“奋其智能,愿为辅弼”的理想,但那时的唐玄宗已不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了。朝庭被奸相李林甫、宠戚杨国忠和宦官高力士等专权,李白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名文学侍从罢了。诗人在长安亲眼目睹了上层统治阶级的腐朽,因而不遗余力地对那些丑恶进行了揭露和鞭笞。他看到“中贵”黄金如山,甲宅连云,他们“斗鸡金宫里,蹴踘瑶台边。举动摇白日,指挥回青天”;气焰嚣张,飞扬拔扈,以至于“鼻息干虹霓,行人皆怵惕”。因而悲痛饱慨叹道:“一百四十年,国容何茫然!”(《古风,四十六)谴责了“殷后乱天纪”(啭古风》五十一)的罪行。由于李白天性傲岸,心地磊落,不肯与统治阶级同流合污,遂遭谗谤而“以其非廊庙器,优诏罢遣之。”诗人的雄心壮志受到了挫伤,因而在不少诗篇中发泻了自己怀才不遇和报国无门的苦闷情绪,对统治阶级不识贤愚,阴阳易位的行为表示了无比的愤怒。他唱道;“珠玉买歌笑,糟慷养贤才”(《古风》十五);“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鸳鸯”(《古风》三十九),“白玉栖青蝇,君臣忽行路”;“鸡聚族以争食,风孤飞而无邻。蝘蜓嘲龙,鱼目混珍,嫫母衣锦,西施负薪”(《鸣皋歌送岑征君》)等等。诗人在一系列的美丑对比之中,对小人得志猎狂、志士贤能受害的不合理现象进行了抨击,从而衬托出自己纯洁高尚的形象。    

诗人认为这种糟踏人才的黑暗社会已达到不能容忍的地步。天地宽广,为何容不下一个正直的诗人2他激愤地斥问道:“而我竟何辜,远身金殿旁Y(《古风》三十七)并进而严正地警告统治者,“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远别离》)。诗人的苦闷、悲怨和愤怒,在《玉壶吟》和《梁甫吟》中可以说达到了极点: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凤凰初下紫泥沼,谒帝称觞登御筵。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玉壶吟》)

《梁甫吟》中怀才不遇的形象表现得更为生动:“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壶多玉女。三时大笑开电光,倏烁晦冥起风雨。闾阖九门不可通,以额叩关阍者怒,……”诗人幻想上天见明主,寻求理想,但雷公阻挡,玉女旁隔,天门不通。于是诗人奋不顾身,用自己的额头去撞击关门,又引起守门者的愤怒。这一系列的行动,把诗人自己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白傲岸不羁的形象,还表现在他蔑视权贵,蔑视礼教,不屑世俗,追求自由等方面。

他说:“松柏有本心,难为桃李颜”(《古风》四十二)。不愿去阿谀逢迎和献媚取宠,他说:“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把自己和那些奸佞小人严格地划了一条分界线,表示不是一丘之貉。在长安时期,他出入宫庭,全不把权贵放在眼里,以至于“沉湎至尊前,啸傲御座之侧,目中不知有开元天子,何况太真妃,高力士哉!”(王稚登《李翰林分体全集序》)因此,他“黄金白璧买歌笑,—醉累月轻王侯。”甚至“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饮中八仙歌》)。也正因为如此,诗人所得的命运是“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

李白在社会交往中,一生奉行“不屈己,不干人”的原则。他十分尊重自己的人格,认为天下的人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比谁矮一截。他宜称:“王侯也是平交人。”诗人正是按照这个原则,以一介布衣去“平交诸侯”,即使是有求于人,也不摇尾乞怜和卑躬屈节。他去拜见当时名声很大的韩荆州,想通过他而得到引荐,却是:“高冠佩雄剑,长揖韩荆州。”诗人的形象是兀崛挺拔的。他应诏入京时是“仰天大笑出门去”,他被放归山时,也是“高歌大笑出关去”(任华《杂言寄李白》),并没一丝屈颜辱色。

李白一生追求个性解放与自由,反对任何羁绊,他宁可“乍向草中耿介死,不求黄金笼下生”(《设辟邪伎鼓吹雉子班曲辞》)。他宁可放浪于山水,也不过那屈辱的生活:“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甚至高声呐喊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表现了封建社会中一个正直峻洁的知识分子形象。诗人对礼教和传统也是十分蔑视的,他视功名富贵如粪土。曾说:“钟鼓馔玉不足贵”,“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也应西北流。”就是对大圣人孔老夫子也不那么尊重,他宣称“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庐山谣寄卢待御虚舟》),还说:“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行行且游猎篇》)。甚至连尧舜也不那么看得起:“尧舜之事不足惊,自余嚣嚣直可轻”(《怀仙歌》)

李白傲岸不羁的形象是与他接受道家嫉世愤俗,追求绝对自由的思想分不开的,因此李白的自我形象还表现在他求仙学道的作品中。本来,“出世”,“入世”的矛盾贯穿着诗人——生。他早年就喜仙好道,有诗曰:“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上张相镐,)。他在“济苍生,安社稷”的理想受到挫折后,这种“出世”的思想就更突出地表现了出来,他憧憬神仙的无拘无束的生活,幻想“安得不死药,高飞向蓬瀛’;他觉得仙人是爱戴他的:“仙人如爱我,举手来相招’(《焦山望松寥山》)而且还会把长生之道传授给他:“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他为了求仙访道不广辛苦;“五岳寻仙不觉远,一生好入名山游:但那毕竟是虚无的,因此当诗人从“仙境”跌到黑暗的现实时,他又十分苦闷。李白这一类诗中表现的自我形象是消极的,颓废的,但从他追求自由、不沉世俗来说,也可以说是对社会的一种消极的抗争。

总之,李白对统治阶级的无情揭露,对那种丑美颠倒的恼怒,对自己怀才不遇的愤懑,以及他蔑视权贵,蔑视礼教和对仙道的追求,都表现了诗人傲岸不羁、追求自由的反叛者的形象。

()从李白诗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诗人任剑好侠,豪放洒脱和平易挚诚的鲜明形象。

李白平生仗义疏财,挥金如土。他家境豪富,出蜀时带了一大笔钱,但他豪爽侠义,轻财好施,很快就花光了。他说:“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万,有落魂公子,悉皆济之。”(《上安州裴长史书》)因此,他曾向从兄李皓借钱: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归夹无产业、百镒黄金空,弹剑徒激昂,出门悲路穷吾兄青云士,然诺闻诸公……棣华尚不接,甘与秋草同。——《赠从兄襄阳少府皓》

李白向从兄借钱也表示出豪义之慨,没有乞求的颜色。“棣华”,喻兄弟关系,如果老兄不肯接济,我便象秋草一样死心,不再相求。

李白与朋友交往,重情义而轻钱财。他在《赠友人》中说:“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正因他过于撒手,经常弄得债台高筑,连酒钱都没有;“归家酒债多,门客粲成行。”(《赠刘都史,)但就是在欠债的情况下,他仗义疏财的习气也不改。他舍得用“五花马,千金裘”去“呼儿将出换美酒”。我们从《醉后赠从甥高镇》一诗牛看到,诗人在路上碰到从甥,但从“君为进士不得进”看来,这位从甥也是仕途上不得意的人。亲故相遇,“欲邀击筑悲歌饮’,却又“正值倾家无酒钱”。于是诗人慷慨地解下腰间宝剑,拿去换酒与从甥共饮。在《金陵江上遇蓬池隐者》一诗下,李白自注道:“时于落星石上,以紫绮裘换酒为欢。”可见李白慷慨解囊,不惜典当自己的贵重物晶以换酒请朋友痛饮的事是经常的。

李白平生任剑好侠。他青少年时期,曾在峨眉山上一面读书,一面学剑。自述“十五好剑术”(《与韩荆州书》),并曾经“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赠从兄襄阳少府皓》)。友人崔宗之亦说他“袖有匕首剑,起舞拂长剑,四座皆扬眉”(《蹭李十二》)。诗人的《侠客行》写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诗虽写侠客,但我们仍可以从中看到诗人自己的影子和形象。

李白豪爽侠义的形象,是与酒和剑分不开的。实际上,酒和剑已和诗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剑,已成为诗人人格的寄托和形象的化身,而酒,更给这种形象增添了色彩。他的“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赠张相镐》),大有壮志凌云、抚剑长啸之势,“醉来脱宝剑,旅憩高堂眠”(《终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这是醉后挂剑小憩,高枕长眠的形象,“且复归去来,剑歌行路难”(《古风》),这是怀才不遇,感叹人生行路之难。还有:“大笑同一醉,取乐平生年”(《叙旧赠江阳宰陆调》),“醉中乐酣霄向分,举觞酹尧尧可闻”(《鲁郡尧祠送窦明府薄华还西京》),“人生命达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襄阳歌,)等等,不胜枚举。从这些酒光剑影中,我们看到了李白洒脱豪放的形象。

李白虽然一生傲岸,但他对朋友和人民却平易近人。他与孟浩然有共同的志节,便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他过贺知章故居,悼忆当年称他为“谪仙人”的老友:“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对酒忆贺监》),他想念杜甫:“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等等,他还曾用“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来形容汪伦对他的深情厚意,他曾用“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对农家的劳作表示同情,他还对已故的酒保纪叟表示过深切的哀悼:“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哭纪叟》)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与普通平民交往的平易真切的形象。

综上所述,李白在自己的诗中,表现了极为鲜明的形象,他爱祖国,爱人民,积极热情,充分自信,希望施展自己的才能以实现“济苍生安社稷”的理想,他蔑视权贵,鄙薄世俗,追求个性自由,他任剑好侠,重义轻财,豪爽,洒脱,待人真诚。当然其中也包含有人生无常、放浪山水酒月的消极的一面。但总的看来,诗人是以其“心雄万夫”,傲岸不羁和豪爽侠义的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而这个形象是通过诗人自己的诗歌艺术表现出来的,因而是生动的,鲜明的,真切感人的。因此,千百年来,他获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深深爱戴,

李白诗中自我形象的艺术表现,其主要特点是以主观调动客观,以客观外界事物为“我”所辖,即“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诗人对外物注入火一样的感情,经过高度概括和艺术的提炼,将其人格化,然后铸成诗人自我的形象。李白表现自我形象的方法,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诗人借用神话、传说和历史上的英雄人物,或大鹏,天马等非凡之物来比喻自己,使那些高大美好的形象与“自我”融为一体。因此,诗人的笔下出现了吕尚、管仲、乐毅、苏秦,伍员、张良等一系列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并竭力讴歌他们。诗人不是简单地取人拟物,而是把他们置身在变幻的历史风云之中,从而揭示“自我”所处的逆境和复杂、矛盾的心情。这样,诗人所表现的自我形象就更为深刻和丰满。

其次,诗人善于攫取能够表现自己性格特征和感情色彩的自然景物来塑造“自我”的形象。试看诗人笔下的黄河吧:“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泻入胸怀间”(《赠裴十四》):“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觞龙门”(《公无渡河》);等等。这里,诗人把黄河完全人格化了。非黄河恢宏之气度,无以展示诗人拓落旷达的心胸,非黄河之奔腾呼喊无以表现诗人桀傲的反抗精神。

同样,诗人写月,也是把它人格化了的。月亮的明净皎洁,清辉普照,都成了诗人美好的寄托和高贵品质的象征。诗人一生写月极多,素有“月光诗人”之雅号。如:“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古朗月行》),足见诗人自幼喜月并表现出诗人幼小天真的想象。“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诗人借月寄托无限乡思。“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明月又成了传达友情之物了。“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把酒问月》),这里,明月又成了诗人追求的所在了。

除此之外,很多自然景物都被诗人的主观调遣过,并利用它们来表现“自我”,呈现出浓厚的主观色彩。如他怀念长安,就说:“狂风砍我心,西挂咸阳树。”他思忆妻孥,又说:“春风复无情,吹我梦魂散”(《大堤曲》)。同样是风,却随着诗人主观感情的变化而带不同色彩“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独坐敬亭山》)诗人把敬亭山当作知心朋友,他们相对无言,却相看不厌,表现了诗人的孤寂心境。

第三,李白表现自我形象时,不是主观感情随着客观生活的进程而变化,而是由主观感去支配客观外物的变化。而且,诗人的主观感情往往是大起大落,有倏忽万变之感。比如在《行路难》中,诗人停杯投箸,拨剑四顾,前程是冰封雪阻,诗人陷于极度的苦闷之中,信心几乎冷却到了零度。然而在诗的结尾,诗人的情绪却又陡然高昂起来,因而高歌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大有青云得志之态。从冰川、雪山,到云帆、长风,诗人主观感情的变化而引起了外界事物的变化。又如《梦游天姥吟留别》诗人从自己的主观想象出发,认为瀛洲难求,天姥可睹,于是进入了梦中仙境,他渡镜湖,过剡溪,登半壁,闻天鸡,见到熊咆龙吟,洞天石扉之内,仙人长列。这些本是诗人追求的理想境地,但却又“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感觉到自己还是睡在原来的枕席之上,于是断然认定:“世间行乐也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最后,发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1”的强烈呐喊。诗人忽而升腾上理想的神仙境界,忽而又跌落于现实的万丈深渊,正如胡应麟《诗薮》说的;“出鬼入神,惝恍莫测。”“海上主山,方以为近,忽又是远。太白诗言在口头,想出天外,殆亦如此。”杨载《诗法家数》亦说李白之诗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为奇,方以为奇,忽复是正,出入变化,不可纪极。”而诗人的自我形象,也正是在这种强烈的主观感情的变化中显现了出来。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在那一首诗里,与诗人余光中一同去寻找诗仙
生命的栖居
李白与酒的故事2
南秋凤 李白最是无情人
赠韦侍御黄裳二首原文、翻译及赏析
李白山水诗形象的理想化、狂想化和个性化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