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混堂”的历史超过了百年，先始于郊县，市区是随着上海的发展后来居上。到了解放前的1946年，上海就有140多家“混堂”，但大都是身居闹市地段。我原来上班于永安大楼，北边的天津路有家开张于1917年的浴德池，这是上海滩一家老资格的高档浴室。在此之前，“以大马路之天发园为巨擘”。距浴德池西北不远的泥城桥下，有家比它只小4岁的“混堂”，它有名气，同时名字也有点妖，叫做“大观园浴室”。现在，浴室成了绿地，这倒是可以大观一下了。
早年的混堂分为池汤和盆汤两种。池汤就是众人共浴一大池，盆汤是个体和私密的，一人一间一浴缸。似乎就在“文革”时期，包厢式的盆汤没有了，只有大池和淋浴，工农兵不是共舞一池热水，就是在统间一排排莲蓬头下摩肩接踵的共浴。本以为过去进浴德池都是钞票“麦克、麦克”的，读了1923年《社会之花》上的《浴室中的社会学》方明白：穿裘服的李老板、张大少们是下午2点就来雅座“孵混堂”，吃过晚饭来大厢房的，“莫说皮衣，就是长袍子戴帽子的，也只有十之一二哩。”
20世纪初的上海“混堂”是没有女浴的。1934年，海上闻人黄金荣的姘妇阿桂姐在今天的普安路开出了上海第一家女子浴室———日新池鸿记浴室，可是三年里无人前来“淴浴”。虽然女人此时可以抛头露面，但赤身露体于公共浴室还是有所顾及。后来，浙江路也有了龙泉家庭女子浴室，浴客多为妓女。
老上海的“混堂”也是有些花头的，什么土耳其浴，女子按摩等等，但“混堂”的传统特色和强项是修脚。在我刚当财贸记者的上世纪80年代初期，每年到上海浴室修脚的达到30余万人次。那时，全市共有220万户；也就是说，七十户人家中就有一家是有人修过脚的。修脚水平高的还到医院开门诊，修脚名师钱万青就在市一医院开了脚病治疗专科。
至今仍记得清晰。修脚师傅左手臂搭着大毛巾，手里提着个有灯罩的落地灯；右手拎着个放满修脚工具的木箱。我看那一把把的修脚刀，跟我们刻蜡纸刻木头刻图章的刻刀好像没啥两样。跑了财贸才知道这修脚如同烹调有煎、炸、煮、熘、蒸、炒等十八般武艺一样，修脚也有劈、挖、分、修、锛、削、起、刮等刀法。
当年李鸿章在沪时，“足底素患胼胝，如肉刺然，深将及寸”。所谓胼胝，就是老茧。为了解决他触地痛苦的问题，“嗣探悉某浴室某匠奏刀最精，乃召赴行辕，发硎试之，李大赞赏，即命奖以十金”。不仅如此，李中堂还要每月开他工资七十，并随他出国访问。小小一把刀，就这样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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