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街角,先前这里是买早点大饼油条糍饭糕的小吃铺子,现在已经是一家连锁咖啡店的分店。我走出咖啡馆的时候便想起来,在那时,暑假,我到这个转角的隔壁中学去练乒乓球,每天下午要挤公交车过来,便是在这里下车的。店门口是个车站。现在的公交车辆牌号变了,变得复杂起来,几零几、几零几,专线车,空调车,通宵车,原来的47路反而不见了。上海的马路,让我这个在上海长大的人都要认不得了。
这个时候,夏雨将至。先是雷声轰鸣,像是从头顶心上滚过,让人心惊肉跳,有伞的和没伞的一样惊慌。
在那时,我看见的是,许多中学时代的初恋就是从这样的黄昏夏雨将至的时候开始的。如果说接吻和拥抱就算是恋爱开始的话。我看见她的娇小的身子被他拥紧的;我转眼回避,正看见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在教室玻璃窗上,温柔地绽放成花的形状。
有许多行将毕业的中学生都会在这个时候相拥在一起。那是我中学时代最隐秘的一个黄昏的故事。学校乒乓球队、学校文艺宣传队,类似这样的团队训练、排演结束之后,那些穿着军装头戴军帽,或者穿着乒乓裤的少男少女进进出出;我经常东张西望,从这里进去再从那里又折了回来。我还可以想起那个权作排演场的教室黑板上,留下了许多少男少女胡乱涂抹的情歌———“天上飞来金丝鸟……”“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我得把这些擦干净。在走进404教室的时候,我听见里面有吉他声,是一个男生在弹唱当时流行的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的插曲———“不管风吹雨打乌云满天/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就要来临/我们的战斗生活像诗篇……”
在那时候,这首歌引发了无数革命者的恋情;现在,我从歌声中看见了革命。
那就是夏雨。我们离开后都合撑着伞。终于到了要各自打伞的时候。雨下得很大,雨伞四周的水珠落下来,连成一线,像落着眼泪。有人转身就走,脚踩着积水,溅起一片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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