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闹猛与平静的背景下,我很喜欢踏“黄鱼车”,可以在工作时间外出,在马路上兜来兜去,是一种别样的感受。我还踏“黄鱼车”去过更远的地方,到浦东,川沙高庙的小火车站。工厂要将一些报废的机件运到郊区去。技校学生就负责踏“黄鱼车”。
我的三轮车车夫的感觉是很沉默的。青春初期的视觉感受,让我脑海里充溢着关于城市的记忆——一个工人阶级的集会;我的青春生活铺展开来,没有起点没有尽头。我的“黄鱼车”穿行于此,像“五一”工人的游行队伍。我在人海中划出一轮小光圈,像车夫一样吃力地行进着。许多年以后,我在城市繁华的大街上行走,我还是会联想到我的“黄鱼车”,想到“黄鱼车”在定海桥的陡坡顶点之前停滞的那一瞬。定海桥的桥架在苍穹的映衬下,显得巍峨,落到河里的倒影却支离破碎,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上坡与下坡,像我们的青春;滞重,亦奔放;我们前拖后推,男女搭配,齐心协力,用我们青春稚嫩的躯体,与沉重的固体抗力,因为有“黄鱼车”,我们得以缓缓前行。从桥上冲下来的那一段,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后面的女同学,扒上了车,坐稳,我回头看她一眼,随即一边按着车铃,尽可能地不踩刹车,让惯性不至于浪费,多滚个三五米也好。
我总是想象自己作为一个三轮车车夫的形象——微微躬起来的背影,慢悠悠,身子左一晃,右一晃,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我在杨树浦路上踏“黄鱼车”行进,一路轻微颠簸,抖出一点自然常态;我的小腿肌肉凸起,青筋暴露。后来我在读叶圣陶《在民间》一文时,读到这样的句子:“她们两个同坐一辆人力车,眼看那车夫酱赤的背在前面跳动,心里都怀着新鲜的好奇的差不多感动到可以流泪的情味。”我就想起我的“黄鱼车”车夫的样子,开始感受到了最初的文字诱惑;一种生活、文学与情感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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