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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在一九九二(07.11.5)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游历过美国、欧洲、日本的我,终于来到了上海,我是喜欢上海的,只要到了上海,我整个身心就放松下来,上海抚慰着我这个自信而傲慢的流浪者。”
  登琨艳:著名建筑师,是上海苏州河、黄浦江最早的创意文化产业的开拓者。

  上海便是那一框景色

  刚到上海,我住的便是外白渡桥边的海鸥饭店,那里可以看到黄浦江,而且是黄浦江上最为美丽壮观的一角,我甚至以为,上海之所以成为上海,从实质景观来说,指的就是这框景色。我是一个专制的审美者,所以我曾对上海女作家陈丹燕女士说,如果你不来这框景色看看,那么你的上海风花雪月是不完整的。海鸥饭店当时的房价是每天160元人民币,那时面朝江景的房间和背对的房间价格居然是一样的,长包价是每天80元,相当于今天金茂的水平,我在海鸥饭店断断续续住了5年,即便后来从那里搬了出来,也依旧没有离开那个区域,我现在上海的家还在海鸥饭店附近,依然能看见那一框景色。
  黄浦江对于我有无穷的魅力,所以我喜欢上了轮渡,早晨的时候,我常常买了啤酒助兴,挤进上班的人群,登上渡轮。我是一个特别执着的乘客,每一个码头我都到过,常去的有十六铺、东昌路和陆家嘴。我坐渡轮不是为了赶时间上班,我是一个黄浦江的鉴赏家,我希望借助渡轮能更清晰地认识黄浦江和上海的轮廓。
  而到了晚上,我喜欢沿着南京东路往人民广场方向踱步,夏天的时候,一路四顾,路旁尽是躺在凉椅上睡觉的居民。有时走到深夜,肚子饿了,想吃夜宵,可是当时的上海不是很多地方可以吃夜宵的,我又不想在大饭店里吃,于是请教街上同样游荡的上海年轻人,他们领我到四川北路,过了桥,一眼望去,就看到灯泡密布天空的露天小吃摊,也有几间挂着霓虹灯的一楼小馆子,人流如潮,小老板亲切大声地喊叫拉客。坐下一边吃,还能一边跟隔壁桌子的人聊天,那时的上海人温顺、平和。

  有一种台胞在上海

  1992年我蛰居上海的时候,南京西路的餐厅里,已经经常可以见到台湾同胞了,他们身边,往往陪着美丽的上海女秘书。那时我投宿的大饭店里什么吃的都有,但是对于情趣和人味比食物味道更讲究的我来说,宁可舍弃大饭店里干净卫生的食物,到附近的个体户小餐馆去吃饭,那里虽然装修不讲究,灯光也大都暗得让人以为店里不清洁,但是老板和伙计们那很有人情味的服务方式,却是我比较有兴趣的,而且,那里更容易看到人性的形形色色,差不多每天都能看到人生的戏剧演出。南京西路上有一家华仕餐厅,每隔两三天我都会去光顾,也许因为符合我们台湾人的胃,所以才五六张桌位的小餐馆,见到的客人差不多都是台湾人,常常是一圆桌台湾人,边吃边划台湾拳,叫人不舒服的大剌剌的声音,还有人捂了耳朵一手拿着大哥大,扯着嗓门讲话,这种让我觉得有点丢脸的场面我也惯了——我早已经习惯我的同乡人在上海的行为。
  有时候我会吃过晚饭,信步走过对街,上百乐门顶楼的舞厅转转,喝杯酒当作消遣,顺便也看看上海当时最时髦的年轻人在玩什么花样。投资舞厅的老板正好是个台湾人,我在台北就认得了,他曾找我谈过要我帮忙设计,由于我很怕这种场所,所以推辞了。这百乐门舞厅有一半是KTV包厢,一半是舞池和吧台,设计的样式是直接从台北移植过来的,所以对于台湾同胞来说,一下就很适应。我四下随便一逛,听到的都是台湾人在唱歌,而且唱的是台语歌,真让我有置身于台北的感觉。让我惊奇的是看见一个女服务生,嘴角红红地在嚼槟榔,他们说是台湾客人请她吃的台湾口香糖。我有时候纳闷,台湾人这样混在上海,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上海人要赶我们台湾人走呢?

  一夜之间上海突然绽放光明

  以前每次来上海,安顿好住宿之后走上街头,那时候马路上的上海人步调还缓慢,对于我这个从台北飞来的候鸟来说,他们似乎只是我眼帘里的活动背景,我总觉得自己和他们存在于不同的时空,他们总是呆滞地凝望着我这似乎长得跟他们不太一样的异乡游客,而我自己却也迷思地在他们脸上寻找我梦幻里那不知名的中国意象。我能感觉出这个城市在转变,常常变得出乎我的意料和想象。
  那一年让我惊讶出奇的是,入夜后全城乍然绽亮——从南京路十里洋场街道两旁的建筑,到外滩那群世界少有的大街建筑,竟然在一夜之间统统缀上了霓虹彩灯。这上海的夜已经黯淡了四十几年,从解放后,就没有这般闪亮过,这之前的上海入夜以后也是像全国其他城市一样,黑暗得让我这习惯了台北都会夜生活的人感觉不太快乐。可是,就当我开始渐渐习惯这黑夜都市的时候,她却一夜之间脱去那蒙尘多年的黑色外衣,突然暴亮起来,这感觉就好像那灰姑娘重新找到她的那双丢失的玻璃鞋一样,一夜之间这城市突然再度绽放光明,而且亮得让其他世界城市的夜景都失色黯淡,比夜之流金的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城还要璀璨。
  国庆之夜,游街的赏灯行人,挤得整条南京东路水泄不通,车子一部接一部,全部停在马路中央,完全开不动,人们将可以站人的空隙挤满了,爱看热闹的我却兴奋得好似入无人之境,穿梭其间,扳起我的相机猛按个不停,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出现的景象,从上海图书馆、国际饭店、华侨饭店……一路拍过去直到外滩,我顾不得被人们撞来撞去,焦距失去准头,我好像以为这灿烂过火的十里洋场只是一场幻象,生怕过了这一夜就要消失,所以只好狠命地按快门了。

  在和平饭店寻夜央

  十几年前的上海,空调还未普及,七月天,白天的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那样炎热的夏夜,黄浦江畔河堤上,是少数有着水上凉风吹袭、可以算是比较凉快的地方,虽然已是入夜的九点多,天色还是微亮,凭栏倚江的人潮依然未退,想找个可以靠在江边吹吹风的缝隙都不容易。我这享受惯了处处是空调的台北人,实在很不能忍受整夜的闷气,虽然浦江夜色还算很吸引我浏览。我走进临靠黄浦江的和平饭店,那里有冷气,搭乘电梯来到八楼的酒吧。
  这酒吧是我在上海唯一看得到,还能勉强保存所谓上海三四十年代风华的地方了。在酒吧演奏的乐团,有个不怎么叫人喜欢的名字,叫“上海和平饭店老人爵士乐团”,或许是因为乐手的年纪都很大了吧。他们演奏的曲目多是三四十年代的流行音乐,有西洋的,也有本土的。倒也有一种属于他们特有的爵士风格,只是有一点样板的味道。服务声很自豪地说:“美国里根总统、英国伊丽莎白女王,都曾特地来这里聆听欣赏过。”酒吧原本是宴会厅,有个八九米高的长形圆拱顶天花板,灯饰华丽异常,仍旧保存好当年初建时巴洛克装饰的金碧辉煌原貌,虽然欠缺保养维护,管理服务也没有国际酒店的水准而稍呈衰像之外,我还是很喜欢来这里喝杯酒,听听那不同于纽约爵士黑人劲道的上海爵士。西方文化来到东方,走些样、离些谱是必然的,我还很能欣赏这种音乐特有的风情,一种新的沉溺的感觉。除了依旧华丽的室内空间,这里没有讲究的五彩聚光灯投射,也没有激情的气氛,但是那种简单的演奏神态,似乎在叙述一段一段过往的烟云历史,响起的曲目虽然是纽约、纽约,而我心头激荡着的却是上海、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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