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墙爬山虎的音乐城堡
在格致念书的时候，绿油油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爬满了三层高的老教学楼外墙，仿佛一件厚实的外衣包裹着大楼每一寸皮肤。一到夏天尤为生机勃勃，茂盛的枝蔓蜿蜒到窗台里，远远望去教室窗口就像一个个隐藏在碉堡里的洞穴。微风拂过掀起一层层波浪，犹如湖面上连绵不绝的涟漪，给这幢有着130年历史的老楼平添了几分中世纪古堡的神秘和威严。读初中的时候就很羡慕高中的学长，因为只有高中生才能在老大楼上课。好几次下课后蹑手蹑脚溜进老大楼，门外的炎炎烈日一下子被扑面而来的清凉所取代，操场的嘈杂声、边上修车铺的叮当声、隔壁小吃街的吆喝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如此幽静的环境里，时间仿佛停止了，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沿着被磨去了棱角的花岗石楼梯走到二楼，校合唱队正在中间一个教室里排练，优美的歌声伴着悠扬的钢琴声从门缝里传出来。后来，老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和高中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得了全市中学生合唱比赛一等奖。如今老大楼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多媒体教学楼，合唱室、弦乐室、茶艺室、素描房、游泳池一应俱全。可那些在爬山虎城堡里苦练发声合唱的午后，永远是我记忆中最珍视的美丽时光。
在车水马龙里跑1000米
我的母校七一中学地处闹市中心陕西北路，地段堪称“上只角中的上只角”。地以稀为贵，那个时候市中心的学校场地都很小，根本无法想象中学还能有像体育场一样的400米塑胶跑道，有个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操场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学校更可怜，连操场都没有，体育课跑长跑就成了大问题。不得不佩服老师的创意，我们每个学期的长跑考试都是在马路上进行的。“陕西路-北京路-西康路-新闸路”是我们的固定考试线路，男生1000米跑一圈，女生800米少跑小半圈，终点线往前挪一些。记忆中体育课总在上午第三四节课，老师一声令下众人就往马路上飞奔出去，颇有点马拉松的味道。和穿着睡衣出来遛狗的大叔擦身而过、和路边拎着刚买的小菜健步如飞的阿姨打个招呼、给慢悠悠去倒痰盂的阿婆让路，还要不时躲避喊着“当心当心！”疾驶而来的自行车……跑累了偷个懒，躲到街角的点心店吃一两生煎，然后笃悠悠地混进下一轮出发的人群里再跑回来。可惜一张油汪汪的嘴总逃不过老师的火眼金睛，一句“切饱了口伐？（吃饱了吗）嘴巴擦擦干净噢！”让偷懒者暴露无遗，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加入补考大军。
难忘文庙小吃摊
昨天抱着儿子去我外婆家做客，一群长辈把个小毛头围得水泄不通，我和老公乐得清闲，难得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地盘，决定乘机去母校敬业中学逛逛。
也许是座落在南市区这个老城区的关系，敬业一直被认为是上海历史最悠久的中学。这一带集中了上海最古老的里弄建筑、最富有历史文化气息的文庙旧书市场、还有——最地道美味的上海小吃。沿着文庙路慢悠悠地往前走，我睁大眼睛努力搜索着周围似曾相识的小吃店，回味着当年徜徉于美食的快乐时光：我和老公是同班同学，那个时候中午老是结伴去学校对面一家小店吃面，我最爱吃焖肉面，老公最爱吃辣肉面，常常一人一碗5分钟不到就吃了个底朝天，然后擦擦油汪汪的嘴巴相视一笑，手拉手回学校上课。到了下午，一放学一群人就“轰”地一声齐刷刷涌向文庙，一个个小吃摊前油烟蒸腾人声鼎沸。我和老公也混在其中，先去梦花街吃一碗皮薄馅多的小馄饨，再去边上买一两一咬一口汤汁的生煎馒头，临走还从同桌盛双档的碗里舀一个百叶结……一天繁忙学习之后最开心的莫过于此刻一顿锦绣餐，真的好怀念那些个怎么吃也吃不胖的日子，简单、天真，容易满足。
无奈，一番大兴土木之后，我们居然怎么也找不到从小走了十几年的路，生煎馒头店变成了福建沙田小吃，我心心念念的小馄饨店和中午常光顾的面店也彻底失踪。好在点心店还在，赶紧坐进去，老公点了当年最爱的双档，我点了单档+5个百叶结。还好改了下，现在的粉丝少了好多，价格嘛，从当年的一块二到如今的四块五，更不用说翻了几倍。再加一碗以前也常吃的菜饭，似乎也没有当初那么美味可口了。
老先生的“文科数学秘籍”
我本以为市二这所有着欧式老楼和精致小花园的中学是个很适合文科生的浪漫场所，可高一的物理期末考试，算是彻底打消了一个偏科生的梦想。是的，我和一群“文艺青年”“光荣”地挂了。“侬哪能？”那天补考，走出考场，我问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一个能把作文写得很锦绣的女孩子。她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看看彼此都涨着一张“考”红了的脸，只能相视苦笑。后来的日子里，我们总是在学校的数理化补习班里相见。讲台上的老师说题，我们悄悄聊着《红楼梦》和古诗，也算是“革命友谊”吧。
高三选了历史班。第一堂数学课，一个染着黑发鬓角却丝丝发白的老先生很有气势地踱步进来，一口极其地道的上海话，令我等弹眼落睛：“我晓得选文科的算术都不好。算术好就不选文科了嘛！对口伐？我要求也不高，每个人120分，包进‘一本’！”就这样，老先生教的文科班成了异类：不求满分，但求过关。在别人疯狂攻克最后两道大题的时候，我们一遍又一遍做着填空、选择和最基础的简答题。
记得临考前两个星期，我的数学成绩依然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一天傍晚老先生悄悄把我叫到走廊，塞给我一套模拟卷。“做完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不懂的快问。”我不得不叹服老先生的押题功力，后来，我的确以他的“文科数学攻略”，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沪上最知名理工科大学的文科专业。
毕业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没有回过这座位于汾阳路永康路上的校园。大学里学文科的我，终于可以跟f=ma告别，即便高数曾经拿到过A，如今在开心网上依然想不起log2+log5等于多少。而那个二楼第一间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窗外的小花园、梧桐树、紫藤架，以及那些曾经逼着我做数学题、跑800米的老师，并不因为岁月流逝而在记忆中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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