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处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传销案纪实

亮剑河东

——山西省运城市工商局查处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传销案纪实

□记者 孙延峰2008年5月14日《中国工商报》

 

编者按

2007年1月至9月，山西省运城市工商机关一举破获了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传销案。此案被国家工商总局、公安部确定为2007年破获的全国十大传销案件之一。

运城一战，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传销网络彻底瘫痪。此一战，集中体现了工商行政管理机关打击传销组织的坚定决心。事实说明，无论传销组织多么严密，无论传销手段如何花样翻新，都难逃法网；在中国，传销没有出路。此一案也表明，我们的社会倡导的是诚实劳动，所谓“一夜暴富”的神话终究会破灭。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这是工商行政管理机关打击传销战线上的一次重拳出击。

2007年1月至9月，山西省运城市工商机关在国家工商总局、公安部的指导下，在山西省工商局的指挥下，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一举破获了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传销案。不久前，这一案件被国家工商总局、公安部确定为2007年破获的全国十大传销案件之一。

国家工商总局副局长钟攸平高度肯定山西工商机关破获日晖传销案。他指出：这一案件的破获，充分展示了工商机关依法履行法定职责、严厉打击传销活动的坚定态度和维护市场经济秩序、社会稳定的决心。

此次行动历时8个多月。办案人员先后赴上海、江苏等省（市）调查取证，多次向国家工商总局请示汇报，历经了听证、行政复议、行政诉讼等法律程序，询问涉案人员100多人，所作的笔录和取得的书面证据多达13卷、2200页。

2007年9月18日，运城市工商局向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下达行政处罚决定书，没收其非法所得796.6万元、罚款200万元。10名涉案人员先后被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其中，8人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这是近年来山西省工商系统查办的违法案件中处罚额度最高的案件，也是全国打击传销行动中关注程度高、影响广、收效大的典型案件。

酝酿战机

运城，地处黄河之东。奔腾不息的黄河在这里孕育了著名的河东文化。在运城，流传着“十年看深圳、百年看上海、千年看北京、三千年看西安、五千年看河东”的说法，传说中的嫘祖养蚕缫丝、后稷教民稼穑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物华天宝，多少年来，这里一直民风质朴，人民安居乐业。

然而，近年来，一些传销组织的魔爪悄悄地伸向这里，给当地人民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被诱骗的传销人数呈几人、几十人、几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几何级增长。

每一个被诱骗者的背后都有血泪故事，都牵涉到一个甚至几个家庭。每一起传销都在冲击着人们的道德底线和社会良知。温良恭俭、仁义礼爱、诚实劳动的价值观正被不择手段一夜暴富的神话蚕食。

以保护人民安居乐业为己任的红盾队伍屡屡出击，但狡猾的传销头目往往通过异地传销、网上汇兑等办法逃避打击，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抓住战机，打一场擒贼先擒王之战迫在眉睫。2007年1月15日9时，运城市工商局经检支队的电话铃响起。有人举报，在运城市禹都花园商务大厦，有人组织营销培训，像是传销。放下电话，有着20多年办案经验的支队长赵明预感到，这是打击传销分子嚣张气焰的一个有利战机！

机不可失

10分钟后，赵明带领经检支队执法人员，在运城市公安局的配合下，直扑举报地点——禹都花园商务大厦10楼某会议室。为了不打草惊蛇，赵明带领两名执法人员着便装先行进入现场。

现场气氛狂热，培训者衣着考究。台上赫然打着“日出东方，晖映全球”的标语。看到有新人来到，一名学员立即上前热情握手，挥拳高喊：“欢迎未来奔驰、宝马的主人加入！”

从现场气氛判断，这里是传销组织在搞培训。赵明立即命令全体执法人员控制现场，做询问笔录。

回答者的口气竟如出一辙：

“你们在做什么？”

“在做直销培训。”

“什么时候来运城的？”

“前天。”

“谁介绍你来的？”

“朋友。”

“你的朋友呢？”

“走了。”

从回答者的口气来看，这是一个极为严密的组织。不过，对这一现象已司空见惯的执法人员并不意外。在暂扣了宣传资料之后，执法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继续询问，另一组翻阅宣传资料及听课笔记。最终，询问笔录及相关资料都把目标指向了这样一个组织——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

日晖公司此前一直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显得极为神秘。针对这一情况，执法人员将案情逐级汇报。

山西省工商局局长王虎胜、副局长马联社指示，务必查明情况，务求证据确凿。来自国家工商总局、公安部的反馈意见显示，日晖公司此前在贵州、上海等地涉嫌组织传销，国家工商总局、公安部已予以关注。

接到上级指示后，运城市工商局领导班子全体成员研究决定：机不可失，坚决挖出传销组织幕后黑手，还河东一片净土。

首战必胜

运城市工商局局长王战平、副局长王邑建要求，查处传销大案必须确保首战必胜，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责成经检支队支队长赵明牵头，协调公安机关派员，组成专门力量进行调查和侦查。

其后，工商、公安执法力量发挥各自优势，采取多种手段对日晖公司在运城的传销网络进行调查。他们屡屡出击，捷报频传。

2007年3月5日，传销骨干陈某落网。其后，宁某、张某、李某、潘某、薛某、柴某、韩某等传销骨干相继落网。

由于日晖公司在运城的组织庞大，一些传销分子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向执法人员施压，有的甚至进行人身威胁。但执法人员顶住压力，一步步进行深入调查。根据传销骨干的交代以及其他途径的调查、侦查，日晖公司组织传销的线索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日晖公司在中国及其他国家的传销组织共设有五大体系，在运城的传销组织隶属于圆仁体系。

2005年1月，日晖公司组织人员开始在运城登记注册专卖店，售卖系列化妆品、保健品。实际上，专卖店不过是一个幌子，每个专卖店的背后都有一个秘密服务站，发挥着秘密运作资金和物流交换的作用。

日晖公司规定，任何人只要购买1980元的产品就可以取得会员资格。会员向日晖公司账户上直接汇款3.6万元，购买标价为7.2万元的产品后，就可以取得设立专卖店的资格。当专卖店在工商机关登记注册完成后，日晖公司表面上就不再和专卖店发生资金往来了，而是要求专卖店秘密设立服务站。服务站负责人在当地银行开设个人账户，日晖公司为账户设立密码，随时将会员的购货款直接提取，从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体外资金运作秘密渠道。

据查，日晖公司在运城13个县（市、区）共设有6个秘密服务站，编号分别为CT58、CT70、CT77、CT73、CT79、CN18，负责人分别为张某、宁某、朱某、原某、李某、潘某。

日晖公司多次组织在上海、北京、重庆、香港、澳门召开会议，组织策划传销，其澳门会议就是针对中国政府出台《禁止传销条例》和《直销管理条例》，商讨应对措施。此次会议后，该公司出台了一套取消团队计酬、实行单层次计酬的制度。事实上，这套制度是为了掩人耳目，应对检查，在实际计酬中并未被采用。他们还把网站更名为日月光网站，不再出现“日晖”字样；推出一券通，即会员入会可以不买产品，改为买1980元的券，减少产品物流，以逃避政府部门的打击。

查清违法事实后，执法人员把10名传销骨干移交公安机关。

透视传销

是什么吸引一些人飞蛾扑火般加入日晖传销组织？运城市工商局副局长王邑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一语道破：成因复杂，最根本的是一夜暴富神话的诱惑。

据查，日晖公司通过高额回报、重金奖励、退休保障、境外旅游等奖励制度，建立会员网络，吸引和发展下线。该公司规定，购买1980元的一套产品成为会员后，每发展1名下线可以得到250元的直销奖，同时发展两名下线形成1碰，除直销奖外还可以得到对碰奖130元。会员发展的下线达到50碰，即可成为该公司的销售经理，达到150碰为销售高级经理，达到300碰为销售副总裁，达到500碰为销售总裁，达到800碰为全球销售总裁。日晖公司在运城市发展的骨干会员中，张某、宁某、冯某为全球销售总裁，李某、韩某、薛某为全球销售副总裁，陈某、朱某、柴某为销售高级经理。（注：总裁等是日晖公司对销售人员所取得资格的一种称谓，非实际职务）

张某被称为运城传销第一人，本来做化妆品生意。抱着一夜暴富的心理，她在2005年卷入传销黑洞后一发不可收拾。2005年5月，她在一个星期内发展了多名会员，获得了日晖公司“最佳单周销售迅猛奖”。在2006年1月日晖公司组织的香港会议上，她以2000碰的成绩成为“全球销售总裁”。

但神话总有破灭的一天。张某两年来共获利30余万元，其违法所得已被行政执法机关依法没收并被处以罚款。其他的骨干成员宁某发展会员1000碰左右、获利十几万元，李某、薛某各发展会员300多碰、获利5万多元，这些违法所得也已被依法没收并被处以罚款。

督办此案的国家工商总局直销监管局打击传销处处长刘敏说，参加传销不仅不能发财，而且大多数人会血本无归，甚至倾家荡产。原因在于，传销的本质是要求参加者不断发展人员加入，依靠后加入者购买产品或上交的钱财维系运作，一旦新加入的下线人员数量不足，整个传销组织将难以为继。传销组织是违法组织，没有诚信可言，其目的就是为了骗钱。大多数参加者交钱后没见过产品，没拿到过“报酬”，但如果想退出，传销组织也不会退钱。参加者绝大多数都处于传销“金字塔”底层，不可能发展到足够的下线。当把身边的同事、同乡、同学、战友、朋友、亲人等所有能骗来的人骗来以后，发现根本赚不到钱时，参加者只能继续投入金钱。为了防止自己的“销售业绩”归零，参加者必须不断投入，结果就是被传销组织吸干榨净，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境遇十分凄惨。传销是国家明令禁止的违法行为，所以，参加传销的人员也是违法者，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情节严重的还会构成犯罪。此外，传销参加者不是消费者，不能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实施救济和保护。

被诱骗者张小红（化名）此前一直做小食品生意，手下有7名员工。2005年8月1日，与她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的范某介绍她加入了传销组织。她一连买了8单产品，把其中的7单分给员工作为“奖励”。到工商机关查处时，她以及她的员工没有发展成1名下线，白白损失了近两万元钱。面对记者，她说，出事后员工们纷纷辞职，生意一落千丈，自己还不时受家人埋怨。她后悔地说，这几年的生活真不光彩，只怪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她说，与其他传销人员比，自己毕竟做过生意，生活还可支撑，她的一个熟人就是因为搞传销而倾家荡产的。

那么，又是什么让一些人死心踏地为传销组织卖命？国家工商总局直销监管局副局长沈根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是精神控制，这是传销表现为“经济邪教”的典型特征，也是传销组织打而不绝的深层次原因。

在日晖公司，有一本叫做《圆爱——领袖大智慧》的书，全书十几万字，没有一处讲到传销，但每一句话又都暗藏玄机——

“圆爱，顾名思义，就是圆和爱。”“圆，就是以自己为圆心，推而广之，就是以群体为圆心。”这句话从字面上来看是强调自我管理和团队精神，但对于传销组织而言，其实强调的是成员要管好自己，对传销组织负责。

“圆，应该是无终的、尊重的、宽恕的、智慧的、包容的、无私的、奉献的。”这句话看似劝导人们向善，但对于传销组织而言，其实强调的是成员要自始至终“无私奉献”，为传销组织卖命。

“爱包含大爱、博爱、仁爱、兼爱。大爱就是不要把爱局限于某人，博爱就是要敞开胸襟去待人接物……”但对于传销组织而言，其实强调的是成员要突破道德底线，“敞开胸襟”发展下线。

书里还讲了每个层级如何做到“仁爱”，如何处理道德与利益的关系，其宗旨都是为传销组织服务。

日晖公司还在组织培训、搞聚会时营造充满亲情的气氛。日晖公司关于其2005年10月下旬澳门会议的一段影视资料显示，当时，传销骨干傅某把自己的丈夫请上台来，眼含泪花地对丈夫的支持表示感谢，极尽煽情之能事。

试问，看看那些被害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的人，传销哪里有什么人情，又哪里有什么圆和爱！

决战千里

日晖公司在运城组织传销的证据已经充分。但是，这些证据都是单向的，还缺乏来自日晖公司总部组织指挥、发展下线的直接证据。在向省局、总局请示，与上海市工商局沟通后，运城市工商局决定，突袭日晖公司总部，决战千里。

行前，山西省工商局直销监管处副处长郎垣星，运城市工商局局长王战平、副局长王邑建，经检科科长姚瑞生，经检支队支队长赵明等人共同制定作战预案。时值酷暑，几个人关在封闭的房间里，关掉手机苦想对策。对方不予配合怎么办？拿不到直接证据怎么办？拿不到证据对方起诉工商机关怎么办？每一个问题都要讨论清楚、做几个预案。记者采访时，已卸去重负的几名执法人员都坦承，当时压力非常之大，“一连几夜睡不好，总梦见这梦见那”。

2007年8月6日，郎垣星、赵明，2名公安干警、3名法院干部，一行7人悄悄奔赴千里之外的上海浦东日晖公司。

8月7日，执法人员一行在上海浦东工商分局的配合下，着便装来到位于浦东新区商城路800号14楼的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总部。

浦东工商分局以例行检查的名义，带领一行人直接来到该公司市场总监岳某的办公室。由于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在其宣传资料上有“美国日晖国际控股集团”字样，执法人员询问岳某两者是什么关系。岳某称：“都代表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是一回事。”随后，执法人员请岳某签字盖章。

执法人员一面做询问笔录与对方周旋，一面对其他办公场所依法检查，发现一间没有门牌标志的房间似乎是该公司的财务室。赵明请公司工作人员打开电脑，依法检查有关数据资料。他耐心查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在一台电脑里赫然发现了该公司涉嫌组织传销的证据。赵明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冷静查看，一页一页地找齐了该公司在运城组织传销的所有资料，包括所设服务站名称、地址、负责人，以及运城每一个传销人员的代号、密码等。他把几十页资料打印出来，放在岳某面前。

铁证如山！岳某只好签字盖章。

一切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离开日晖公司总部后，执法人员冷静地想到应防止日晖公司抽逃、隐匿财产。在后方指挥的局长王战平、副局长王邑建立即协调当地法院，请求对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进行诉前财产保全。

当夜，在上海的执法人员来不及休息，立即赶往江苏日晖虹雨化工有限公司，取得了日晖公司传销的产品样品及其他证据。

8月8日，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人民法院下达裁定书，冻结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账户存款，查封、扣押其相应价值的财产。

8月15日，运城市工商局局长王战平带领相关人员专程赴上海调查，确保相关证据确凿无误。

9月18日，运城市工商局下达行政处罚决定书，认定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秘密设立服务站发展会员、组织营销网络的行为属于传销，且涉案金额特别巨大，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给社会造成严重危害，决定没收其违法所得796.6万元、罚款200万元。

历时8个多月的工商机关查处日晖（中国）有限责任公司传销案画上了圆满句号，传销组织的嚣张气焰受到严厉的打击，河东大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