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即存在
充满劳绩,但人诗意地
居住在此大地上。
荷尔德林以诗的语言道出了诗的本体论意义——诗中的“人”是全称概念,意指每人或每一时空中的人。诗附着于人,人附着于诗,或者诗即是人,人即是诗,因为人具有诗性的本质,诗又反映了人的本质。且不说巴比伦的《吉尔伽美什》、埃及的《亡灵书》和印度的《吠陀》,每一个民族,且每一个时代的民族都有诗,这便佐证了诗的普世与永恒。的确,诗早于一切其他文本类型的创作,它甚至早于哲学的发端!
诗是人的表征,或人是诗的表征。
人类是有诗歌天赋的物种。
平克(Stephen Pinker)的《大脑怎样运转》说,人类的创作和音乐是进化史上的意外,是语言演变的副产品。米森斥之为胡说八道。根据他的进化史研究,在3万年前最后一个冰河期生活的人们就发明了乐器,而早在180万年前我们的先人就具有了现代声带的关键要素,而且尼安德特人的声带与我们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音乐与语言是共同进化的,而不是一个派生了另一个。
如果音乐与语言同源或者本来就是一体,那么我们就不能武断地排除另一种可能性。这就是:语言和音乐是先于进化的——如果进化论是正确的科学命题,或进化的确是一种自然运作或动能。《圣经》所昭示的,也是现代创造论者所宣扬的“道成肉身”(可理解为先有理念后有实体),就是这么一种先验论。古希腊的哲人则更明确地表达了“诗曲神授”的观念,说诗曲肇始于宙斯的三个儿子:安菲昂首创竖琴曲,利诺斯首唱哀歌,安塞斯首开颂歌。这些先验论观念有悖于我们的经验——我们看惯了物质世界的眼睛已不习惯“看”那些非物质的东西了。然而,这些观念与老子的“道”、海德格尔的“语言”(Die Sprache)等等却是不谋而合的。也许,这恍兮惚兮、窈兮冥兮的“道”或“语言”就是现代物理学所揭示的那弦(string)的震动。其实,这些“神”啊“道”啊,都不过是咱们人类的语言表征罢了,不能作机械的、片面的理解,而表征的背后才是事物的本质。不管如何,语言与音乐的完美结合(也许两者从根本上是不可分的)就是我们熟悉的诗了。
听戴夫·布鲁贝克的“非方形舞蹈”——鼓掌、拍打、踢踏,我们想起了古人的生活:
断竹,
续竹;
飞土,
逐宍。
这是人类史前我们黄帝时代的诗——《弹歌》。《文心雕龙·章句》中有言:“寻二言肇于黄世,竹弹之谣是也”。先人留给我们的最早记录是这音乐和语言的结合体。它那二言的节奏不正应合鼓掌、拍打、踢踏吗?区区八个字,可谓简而不竭,构筑了从制作弹弓到逐猎的活动和场景,而留给我们更多的是想象空间:在那具象的想象外围是玄之又玄的想象——诗到底是什么呢?
汉代儒学大师董仲舒把诗看作“天地之心”,这无异于把诗看成了宇宙的基本元素和动能的本源,是本体性和本体化的原始表征。
柏拉图超越诗表面上的曲折离奇,将这作为 “秘索斯”(muthos)的诗与那作为“逻各斯”(logos/Logos)的语言(或本体)连通起来,使之互斥互补,彼此饱含。
两千多年之后的海德格尔从“诗—人”概念中抽象出一个本源—主体性的合一法则。他把诗看作语言的语言,后来又“把作为语言的语言带向语言”,从而把诗与人、语言、思、存在相统一了。
诗把我们带向浩瀚无穷的宇宙,因为它就是对后者之神奇的神奇描绘,就是对上帝创世活动的模仿,以此我们完成人类对理想和终极世界的审美诉求。
诗源于存在而达到真理。一切冥想的思都是诗,一切创作的诗都是思。思想的诗人和诗意的思者本质上没有界限。思想需要诗意,诗意需要思想。思想的诗人和诗意的思者本身意味着诗与思在不同中互相包容,达到同一。
诗是心性的流露,诗是生命的律动。
诗是人类的永恒,它追求人和宇宙的和谐,人和自然的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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