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潮州农民的儿子
1952年,柬埔寨湄公河畔,一个中国潮州来移民家庭,出生了一位男婴。这位男婴取名为洪邦纳,是家中的第三个孩子。洪家的男主人在柬埔寨务农为生,靠着中国人特有的勤奋和聪明,家资相对较为殷实。中国人有钱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孩子接受教育,在村里其他孩子还光着脚在田野里乱跑的时候,洪家的男孩都得到了上学的机会。
洪邦纳13岁的时候,因为书读的好,还被父亲送到了首都金边上学。当时的金边,经过了十几年的和平发展,号称“亚洲明珠”,有国际机场和干净的街道,初具现代化气息。在金边求学4年,洪邦纳增长了知识,开拓了眼界,也结识了朋友,再不是当初那个愣愣的农村少年。
就在洪邦纳高中毕业前夕,柬埔寨发生了一场巨变,彻底扭转这个国家的命运,当然,也包括他。
1970年,“红色高棉”夺权,摧毁了旧日的一切。洪邦纳受到了狂热的感召,立即放弃学业,加入了“红色高棉”,成为一名普通的士兵。
这一次转变,对洪邦纳来说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日月换了新天”。加入军队之后,为了与腐朽的旧社会告别,他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洪森。
现在,让我们重新来介绍一下这个在柬埔寨乃至整个世界都无法忽视的名字。
洪森,从1998年开始出任柬埔寨首相至今,也是目前为止华人世界唯一的首相;柬埔寨“亲王”封号,33岁时就当上了外交部长,创造了最年轻国家首脑记录;在他执政了30余年里,将之前掌控全国的权力从王室手中夺过,取代了统治柬埔寨100多年的诺罗敦王室家族,建立起了“洪森家族”。
但凡史上的“创业之主”。都有着不凡的经历,洪森,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一个普通的游击队士兵,走上了权力之巅?
2、
从叛徒走狗到万众拥戴
洪森的上位之路漫长而坎坷,他甚至一度被当权者宣布为“叛徒走狗”,成为“人民公敌”,不得不去国逃亡。
1977年,洪森当时不过是“红色高棉”的一个团长,追随当过师长、省委书记的韩桑林。这个韩桑林对洪森来说,亦师亦友亦敌,他不仅是洪森的上司,后来还成为他的竞争对手,是他上位之路上最关键的一人物之一。
韩桑林
当时“红色高棉”的极端做法,搞得柬埔寨乌烟瘴气,民怨极深,但在暴力的高压下,没有人敢出声,表面上顺从,其实早已萌发出反对的种子。即便是在“红色高棉”内部,一些高层人士也对组织起了异心。再加上时不时的“内部清洗”,将人逼上梁山。
韩桑林作为高层领导人,1977年在权力斗争中也成为了被清洗的对象,他干脆带着部队投靠了越南,洪森作为部下的团长,也跟随韩桑林一起叛变。
在越南,洪森化名梅福,在越南军队的帮助下,迅速成为“柬埔寨救国民族团结阵线”的领导人,与韩桑林一起厉兵秣马,等待机会反攻。
1979年,越南18个陆军师团再加上“柬埔寨救国民族团结阵线”总共20余万人,三路进攻柬埔寨,势如破竹,几个月时间就攻陷了金边。早已成为“红色高棉”傀儡的国王西哈努克仓皇间乘飞机离开,“红色高棉”仅3万余残兵退回国境南部。
金边民众夹道欢迎越南军队
在越南的扶植下,韩桑林宣布成立“柬埔寨人民委员会”,成为最高领导人,行使国家权力。而洪森也被任命为外交部长,时年33岁。
又是一轮“改朝换代”,韩桑林和洪森接手的柬埔寨,百业凋敝,学校被关闭,货币被废除,经济活动完全停滞,670万人民嗷嗷待哺。作为最高领导人,韩桑林一开始也采取了一些改良政策,比如恢复人民的迁徙和言论自由,恢复货币和自由市场,恢复学校,优待知识分子,宽大处理战俘等等,因此获得了不少民心。
但这个时候的柬埔寨,内战还没有结束。“红色高棉”还在南方扩充军队,想尽办法再度夺回领土。1982年,“红色高棉”与流亡海外的国王西哈努克谈判成功,双方共同组成“民主柬埔寨联合政府”,推选西哈努克为主席。双方都想利用各自的影响力,拿回失去的权力。
西哈努克
西哈努克的诺罗敦家族,从1860年就开始君临柬埔寨,在民间有着极高的人气和影响力,而且在西哈努克执政期间,他也确实带领柬埔寨经历十几年的和平发展,并且经常深入民间,很得民心。这也是为什么“红色高棉”当权时不敢动他,后来还要拉拢他的原因。
如何处理与西哈努克的关系,成为了韩桑林和洪森之间的分水岭。
过于依赖越南的韩桑林,渐渐失去了民心。柬埔寨与越南是“世仇”,千年来战争冲突不断,民众对越南的厌恶是世代相传的。韩桑林忽略的这一点,是他最大的一个败笔。
而洪森则不同。
1989年,国际形势开始变化。一直支持越南的苏联困于自身经济危机,此时无暇再顾及东南亚战场,越南也被迫从柬埔寨撤军。为了改变内战局面,联合国有意调停各方势力的矛盾,而“红色高棉”却拒绝合作,宣布抵制新一轮的选举,这让早已厌倦了战争,盼望和平的柬埔寨人民都站到他们的对立面。
民心尽失的“红色高棉”无法组织选举,最终,太过亲越的韩桑林落选,洪森成为了“可以被各方接受的人”,进入权力的二号位。在当选之后,洪森做了一件非常聪明的事情,亲自到北京将流亡多年的国王西哈努克接回国,并对外宣称,自己已经认国王为义父。
洪森与“义父”西哈努克
此时的局面,韩桑林已经彻底出局,洪森在登上权力一号位上只剩下一位对手,那就是西哈努克真正的儿子拉那烈。
拉那烈
1993年,代表奉辛比克党的拉那烈被选为柬埔寨第一首相,代表人民党的洪森为第二首相,两党组成联合内阁,共治柬埔寨。但靠着枪杆子打出来天下的洪森,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正如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3、
柬埔寨司马懿,“三分归晋”
如果把洪森夺权的经历换成我们熟悉的中国历史,那么他像极了三国时期的司马懿。
西哈努克是汉献帝,是国家正统,不管谁上台,都要将他供着;“红色高棉”是董卓,民心尽失后被诸侯剿灭;韩桑林是曹操,背叛了董卓后夺取政权;拉那烈是刘备,靠着“汉室宗亲”的名头上了位。
这些人打来打去,都以为自己快要坐稳了江山,可谁也没有想到,隐忍低调的洪森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展壮大,最终“三分归晋,一统天下”。
1997年7月5日,洪森与拉那烈之间长期不和的冲突终于爆发。在此之前,拉那烈宣布“红色高棉”为非法组织,在全面的军事压力和舆论谴责下,“红色高棉”爆发了大规模内讧,80%的军队放下武器,其余残部也陆续投降,对局势再也无法起到威胁。
没有了这个心腹大患,洪森开始放心动手。他的军队和支持拉那烈的军队发生交火,最终拉那烈的军队被打败,他本人流亡海外。而洪森立即以“非法走私军火”的罪名,判处拉那烈十年刑期,并发出通缉令。
自己的儿子被赶走,国王西哈努克虽然不满,但也拿洪森没有办法,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没有实权的君主。
不过洪森也不想与王室结仇,并未赶尽杀绝。他接受了西哈努克的调节,同意特赦拉那烈,允许他回国,甚至让他担任一个国民议会议长的虚职。作为交换条件,洪森被推选为首相,并负责组织内阁,从此开始了把所有权力都收归己有的集权之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尝到了集权滋味的洪森,再也容不下其他成员。在之后的三次选举中,他都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他解散了反对党,关闭了反对党的媒体,开启了“洪森家族”。
在洪森执政的30余年,“洪森家族”的其他成员纷纷担任要职,他的妻子文拉妮掌握着国内最大的慈善机构,柬埔寨红十字会;他的大女儿是柬埔寨媒体巨头Bayon的主席,大女婿是国家警察安全部门负责人;大儿子是皇家武装部队和反恐部队的负责人;二儿子是国家电力公司主任,皇家武装部队军事情报部主任;小儿子是柬埔寨青年联合会主席。
在柬埔寨全国gdp刚刚到200亿美元的时候,洪森家族却拥有100多个公司的股份,总财富达到50亿美元。
对于外界的指责,洪森如今也不再回避,在他执政30周年的演讲上,他说:“我确实犯了一些错误,但请平衡一下我做对的地方和做错的地方。”
洪森做对的事情,是他的反对者都承认的:那就是结束了柬埔寨的内战,将一个濒临毁灭的国家拉入了正轨,并且执政30年来,确实做了一些改善民生,发展经济的措施。
可如今柬埔寨依然是全世界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曾经雄霸东南亚的“吴哥王朝”、“高棉帝国”,在2018年的时候,人均gdp不要说与邻国泰国、越南相比,就连一个出海口都没有的老挝,也要比柬埔寨要高出1000美元。
“高棉帝国”时期的版图
对于民众来说,一个好的政治家的能力并不是权力斗争,不管你是什么主义,什么派别,不能带领民众吃饱饭,过上好日子,那么“王朝更替,合久必分”的运数就避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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