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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缺一支口红……真切感受1型糖尿病之痛

 中国药店

 


作者:刘春荣

北京春雨港湾科技有限公司慢病管理副总监



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涂口红。


吉,就是从来不涂口红的女孩儿。


不用化妆品,连护肤霜也懒得用的吉天生一张白净清秀的脸。自从15岁那年被确诊为1型糖尿病,12年的岁月、带给吉的不止是清瘦和苍白,还有埋在眼睛深处的与年龄不相符的淡淡惆怅。

 

一次,给同学做伴娘,化妆师给吉化妆时说“这位伴娘、你的皮肤真的是很白,试试每天用一点口红会好一点哦”。

 

吉照了照镜子,自己苍白的脸因为口红的点缀真的与以往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尽管同学们都说化了妆的吉很美,可婚礼结束后,吉马上去洗了脸,因为吉不喜欢!

 

不喜欢色彩的吉,12年中已习惯了洁白。12年间数次的住院治疗经历,病床上白色的床单、医院白白的墙壁、吉感觉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似乎命中注定与白色有着宿仇一样解不开。

 

生活中吉习惯性的选择乳白色的裙子、白色运动鞋,白的背包。房间里白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只要条件允许,自己选择的一切只有白色。

 


吉认为,五彩缤纷那是别的女孩儿享受的。12年前自己就被剥夺了这样的权利。那一天,是那么普通的一天,天是那片天、地还是脚下的地,不过是感冒了一场,可是自己却被定义为一生必须每天往自己身上扎针!

 

之后12年的生活似乎只有每天拿起注射器刺在自己的皮肤上、还有拿起采血针扎在自己指尖上。

 

12年每天听的最多的话是:

 

“吉、今天查血糖了没有?”

 

“该打针了,宝贝”

 

“吉、吃饭了,这个少吃点,这个今天吃一半、加餐时再吃,好不好”

 

……

 

吉无数次的想搞明白一个问题: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是做错了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忏悔、改过,为什么老天要用天天扎针在自己身上的方式来处罚自己!

 

想了好久,最后看着妈妈日渐增加的白发,吉像是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答案:其实谁都没有错误!这个世上必须有人很幸福,就像自己的姐姐;同时也必须有人承受痛苦,甚至比自己更苦,为自己操劳的妈妈就是后者。


身边的女同学渐渐一个个都有了归宿,自己也有数次做伴娘的经历了。自己的姐姐最近也在筹备着婚礼。

 

吉的姐姐,每天都很认真的化妆。吉很喜欢摆弄姐姐包包里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自己也曾尝试着在镜子前多停留一会儿关注一下自己的脸,但总感觉这些瓶瓶罐罐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

 

从上次为同学做了伴娘后,吉经常摆弄姐姐用的那支口红,那是姐姐的男友送姐姐的,吉几次偷偷地试着涂在自己的嘴唇上,长久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最终还是在出门前擦掉,总是自己的样子很丑,感觉那口红与自己想要的颜色差了许多。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颜色的口红呢?

 

那种颜色梦中见到过,在梦中,吉把胰岛素和针全抛向空中,再落回到自己手里时,抛出去的东西就变成了一件婚纱。然后,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儿拿起一支口红轻轻的涂在吉的唇上,那口红的颜色无法形容,那支口红,看起来像阳光的色彩,闻起来如百合花香香甜甜。


护理专业毕业的吉,曾在医院做过一个月的护理工作,无法适应医院的晚班,一次晚班后重感冒、酮症酸中毒又一次进了医院。身体恢复后,在妈妈鼓励下,吉选择在家附近的一家药店工作,妈妈感觉这样方便照顾吉,到药店工作并不是吉想要的,起初只是想让操劳的妈妈安心,但工作过程中吉自己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一切好像是为吉安排好的一样,吉自然地承担了店里的糖尿病人的管理工作,因为吉的细心服务,附近小区到店里来的糖尿病人越来越多,吉为每一位来店的病人建立了个人病历档案并归类管理,每天下班前把当天来的病人信息档案逐一检查整理,渐渐地,吉对附近糖尿病人的信息比了解自己还要清楚。

 

吉到药店工作后一直努力隐瞒自己的病情,但每天为顾客做患教时不知不觉的结合了自己这些年胰岛素使用过程中积累的经验,这种讲解病人听起来非常容易理解和接受,吉因此经常受到这些叔叔阿姨的称赞。他们无法想像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会有如此多的控糖经验,更赞的是小姑娘服务中的耐心是自己从未在医院享受过的。

 

其中一直叫吉“宝贝闺女”的张阿姨刚刚出院、不太会使用胰岛素,吉就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到她家里手把手的教张阿姨使用。

 

尽管吉看起来缺少销售人员的职业笑容,喜欢吉的病人却越来越多,下午店里顾客高峰时间过后,经常有附近的病人来找吉聊天、咨询问题,还有病人把家中自产的水果带给吉,张阿姨偶尔会带来自己拿手的饭菜送给吉。

 

但是,吉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依然少有笑容。即便是情人节收到了马路对面那位大男孩儿送来的鲜花,吉也是低着头,极力掩饰住心里的狂跳,怯怯地回了句“谢谢”。

 

送花的大男孩儿经常来找吉聊天,吉感觉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束阳光,穿过自己心底的晦暗。只要有他来,那一刻,时光被纵容,一个温暖的瞬间完美出现,平日打针时的伤痛,忽然没了痕迹,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柔软。吉觉得自己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瞬间,一个笑容,一次心跳,真希望时间就这样一直地继续下去,下去……

 

每次面对男孩儿炽热的眼神,吉却只想逃避!逃避!心里无数次想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看到自己打针的“丑”样子。对男孩儿经常送来的小礼物、偶尔送来的电影票,吉欣喜又紧张、但每次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想出各种理由拒绝。

 

无数次的拒绝后,直到有一次,男孩儿送来的竟然是她想要的口红,吉无法抗拒的收下了。

 

吉确定,那口红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颜色,阳光般温暖的颜色。吉每天回家后对着镜子抹上一点点,久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像着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

 

但,从那之后吉再也没见过这个大男孩,吉明白,是自己的冷漠配不上这种口红的色彩。

 

日子一天天过去,吉感觉见不到男孩的日子越来越灰白,每天躲在卫生间的注射、不敢面对同事目光的躲躲闪闪,把自己的日子越漂越白。

 

有一天,吉听到马路对面刺耳的鞭炮声连续不断,天哪!窗外从婚车上抱下新娘的人是他吗?是,没错,就是他!吉感觉阳光像注射器一样刺在自己的眼睛上,吉努力控制自己的眩晕……

 

那一天,回到家里的吉躲过妈妈的眼睛,把胰岛素和注射器狠狠地摔在外面垃圾箱里,能意识到这样的结果是什么,但扔完后吉只感觉一阵轻松。

 

坐在镜子前,吉拿出男孩儿送的口红涂完再擦下、擦下再涂,泪水流下、下颌全成了红色。直到把一整支口红涂完。


早上,一整夜地没睡的吉听到妈妈叫自己,挣扎着但还是没能坐起来,在妈妈的带着哭声的责怪中,吉感觉晕晕的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待吉再睁开眼睛时,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姐姐、还有张阿姨都在,吉看到张阿姨的眼睛红红的。

 

“傻孩子,在店里看不到你真没了主心骨儿了,宝贝闺女,你不上班我可真不知找谁好了”,这是张阿姨带着爱的责备。

 

张阿姨走后,每天都有吉服务过的叔叔阿姨来医院看望吉,大家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需要吉!他们已习惯了有血糖变化找吉咨询,他们的生活需要吉的帮助。


12年来,吉第一次感觉如此被别人需要;穿上姐姐给买的红裙子,吉看到镜子中的女孩是那么美。吉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好像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每天打针,上天创造了各种各样的人,无论多久,人间总会伴随病痛,如果不是自己也会有其它人承受这些,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体会所有与自己一样的人的痛,自己的使命就是把这些总结与提炼,叫会更多的人懂得如何避免或少受些痛苦。


吉又开始了正常工作。只不过再次服务患者时,她会大大方方地对患者说“我每天都在使用胰岛素,我觉得我不过是比其它人多了一件需要做的事”。


同事们发现,吉的脸虽说依然苍白,虽说依然不化妆、不涂口红,但,吉的嘴角多了微笑。


吉把梦到的那种颜色藏在了心底,她相信自己缺少的那支口红有一天会有人为自己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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