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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21日,中国第四代导演的代表人物黄蜀芹去世。
她1939年出生于上海,第一次触电是在1947年出演一个小小配角:张爱玲的电影剧本处女作《不了情》,这个剧本后来改写为小说《多少恨》。
黄蜀芹没有成为演员,而是来到北电学习导演,毕业后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动乱之后她才投身于创作,先是担当谢晋导演的副手,拍摄了《啊!摇篮》 ,《天云山传奇》,《牧马人》等。
在她独自掌镜后,拍摄出《青春万岁》、《童年的朋友》、《围城》、《孽债》、《上海沧桑》等不同类型的经典。
而作为女性导演,她的作品也去关注女性,比如巩俐主演的《画魂》。
《人.鬼.情》被称为女版《霸王别姬》,因为它事关身份认同,因为它和戏曲密切相关。出身梨园世家的她精通京剧昆曲河北梆子,文武兼备,唱作念打俱佳。身为女性她为何能把男人演透,成为“活钟馗”、“活林冲”、“活武松”,答案就在此片当中。片子名叫《人.鬼.情》,但并不是《倩女幽魂》般的人鬼恋。“鬼”是指主人公秋云想要饰演的戏剧人物钟馗,支撑她人生信念的钟馗,让她收获名利的钟馗。我们都知道,在民间传说和戏曲中,钟馗死后做了捉鬼大将军。
但这份热爱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主动的,也是被动的选择。故事从秋云的童年说起,秋云的父母算是戏班的台柱子。
在演出《钟馗嫁妹》时,秋云的爸爸总是扮演钟馗,妈妈扮演妹妹。
戏班子一路走南闯北,再加上父母的宠爱,秋云的童年幸福而又多彩。这一晚他们在一间破庙短暂停留,秋云和小伙伴们玩起过家家的游戏。
但秋云才不要假扮什么新娘子,她挣脱众人,一个人向草垛跑去。
天色渐暗,草垛中却有声响,好奇的秋云看到一张迷乱的脸,是她的母亲。
母亲上面还有一个人,秋云只看到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伴随声响草垛将两人掩埋。秋云被吓得大喊大叫,跑回到父亲身边,听完秋云叙述的父亲无言,只是吹灭了油灯睡下。
在下一个村落,戏班又唱起《钟馗嫁妹》,但等了好久,都没看到钟馗妹妹出场。
愤怒的台下观众扔起石头,但父亲还是将自己的戏份演完。因为戏比天大,因为站在舞台上就没有俗世的纠缠,你就是你自己。
秋云不再是玩伴心中的新娘子,而是没有娘养,有个野爹的赔钱货。她和伙伴们打架,挨打中看到了钟馗,那个涂着花脸惩恶扬善的钟馗。从此秋云的脑海里就经常出现钟馗,特别是身处逆境的时候。生在戏班子的秋云,自然对戏曲耳濡目染,已经转业卖票的父亲,却不让秋云学戏。因为当时戏子的社会地位太低,因为害怕秋云走上母亲的路。
但秋云就是唱戏的料子,一次救场就让她赢得满堂喝彩。
父亲要带秋云回老家种地,可她却躲在箱子里,终究还是拗不过她。
在父亲的严苛教导下,秋云很快小有名气,旁人都说是父亲养了棵摇钱树。
私奔的母亲来到戏班想要带走秋云,因为后脑勺就是秋云的生父。
省城剧团的老师台柱也想要带走秋云,她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父亲可不想成为拖累,汽车开走的时候,父亲就蹲在一旁的墙根沉默,可真令人动容。将秋云挖到省剧团的张老师也是台柱,人长得英俊潇洒,对待同学们也细心体贴。但张老师在乡下是有老婆孩子的,他对秋云的示爱必须怀有理智。可秋云想要轰轰烈烈,不管不顾,碰到软钉子的她只能怀疑,自己这个假小子,是不是没有女性美。
但张老师却告诉她,扮美的代价就是只能演个丫鬟,秋云的声线身段无比适合武生。为了秋云的前途,为了自证清白,张老师选择回到老家剧团。
女人们自然嫉恨秋云,演出时放了颗钉子,想要秋云出丑离开。
秋云还是坚持了下来,演出完拔掉钉子,留下一个血红的洞。
秋云想要放弃,但父亲却告诉她,站在舞台上就会忘记这些纷扰。
秋云于是回到戏班,并靠演钟馗享誉国际,成为中国文化的名片。
但她每天打麻将的老公,不着家欠了一屁股债的老公,却在媒体前扮演贤夫。
如果是个男孩,生母和生父私奔时或许会带走自己,而不是功成名就后前来认亲。
如果是个男人,她在青春期就不会因为对张老师的情愫,遭到他人愤恨。
如果是个男人,她靠自己的武艺足够养家,而不是事业家庭忙个团团转,还给老公擦屁股。这些艰难,秋云全都忍受下来,钟馗是她的精神支柱,她也靠扮演钟馗这个男人,获得人生的成功。《人.鬼.情》是部充满艺术气质的片子,不仅仅是因为它还原艺术大师的人生。比如开场,秋云扮演起钟馗,油彩遮住了她女性的脸,戏服包裹住她的身线。
接下来万花筒般,是无数个钟馗,无数个秋云,他们面对面,互相凝视。
傻子永远是快乐的,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只有缺乏心智的人才会快乐。
这部片子不得不不提的还有秋云的父亲扮演者李保田老师。
秋云的演员随着年龄段一直在变,李保田老师却从青年演到老态龙钟,唱戏也是自己上阵。
影响最深的镜头就是秋云离开去省城时,他在墙角蹲着跑来一只野狗。
长街上只有他一人寂寞的身影,他最后回了回头,招呼小狗跟上。
这一幕真有点朱自清《背影》的感觉,李保田老师凭此角色获得金鸡奖最佳男配角。
电影史论专家戴锦华之所以将这部片子看成中国第一部,唯一的一部女性电影。
是因为这是一个真实女人的故事和命运,这是对女性人生的隐喻,这是对花木兰故事的重构。
它揭露了一个赤裸裸的真相,女人只能靠“扮演”男人获得成功,作为女人却无法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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