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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中国植物学的奠基者,却点到了文学革命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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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3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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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胡先骕(1894-1968),字步曾,号忏盦,江西南昌人。中国现代植物学的学科奠基人。著名教育家、诗人和文学批评家。青年时代曾二度赴美留学,先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哈佛大学获得农学学士、植物学硕士与博士学位。回国后历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校教授,国立中正大学首任校长,中央研究院首批院士等职。胡先骕作为中国现代文学流派学衡派创始人和学术健将之一,其文学批评思想成为近年来的一个学术热点。

胡先骕:一位具有奠基意义的植物学家,却点出了文学革命的死穴

胡适和胡先骕

     作者:性静情逸;来源:新浪博客

 非常遗憾,在网络搜索引擎里,搜索“胡先骕”,结果只是植物学家。没有多少资料提到“《中国文学改良论》”和“学衡派”。

与网络上的资料相反,我最早知道的胡先骕先生,是一位文艺家,一位通音韵,精训诂的神童,是“学衡派”的代表人物。

“学衡派”以《学衡》杂志而得名。杂志总编辑吴宓,胡先骕、梅光迪是其主要撰稿人。学衡派提倡把“昌明国粹”和“融化新知”联系在一起,主张“言文分离”,强调书面语言的约定性和正宗地位。他们从文学的道德内容和精神功用出发,强调维护恒定的精神价值,重视文学的连续性,认为只有继承传统才能创造出新的文学。这在“五四”时期,很容易被激进的“新文化运动”视为封建残余,列入守旧。然而面对“五四”新文化激进主义的狂热,这是不多见的清醒,基主张不是“革新”或者“守旧”的问题,而是如何正确认识文学本质的问题。

“五四”以后,文学一直被人为的绑架到政治和思想斗争领域,无论是诗歌、散文、小说还是戏剧,都成为斗争的工具,以至到某一时期,甚至成为评判阶级立场的依据,文学的自由性和艺术性变本为末。象“学衡派”这样企图力挽狂澜的智者,少之又少。可惜他们影响力有限,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那些狂热的矫枉过正式的倡导者们。

胡先骕是一位具有奠基意义的植物学家,却点出了文学革命的死穴,莫非真地是旁观者清?

时至今日,文学才刚刚踏上他所指出的“正途”,但是100年的元气,岂是旦日之间能修复的!

 附:中国文学改良论

作者:胡先骕

原载:《东方杂志》16卷3期,1919年

自陈独秀、胡适之创中国文学革命之说,而盲从者风靡一时。在陈胡所言,固不无精到可采之处,然过于偏激,遂不免因噎废食之讥。而盲从者方为彼等外国毕业及哲学博士等头衔所震,遂以为所言者,在在合理,而视中国文学,果皆陈腐卑下不足取,而不惜尽情推翻之。殊不知彼等立言大有所蔽也。彼故作堆砌艰涩之文者,固以艰深以文其浅陋,而此等文学革命家,则以浅陋以文其浅陋,均一失也。而前者尚有先哲之规模,非后者毫无文学之价值者所可比焉。某不佞,亦曾留学外国,寝馈于英国文学,略知世界文学之源流,素怀改良文学之志,且与胡适之君之意见,多所符合。独不敢为鲁莽灭裂之举,而以白话推倒文言耳。今试平心静气,以论文学之改良,读者或不以其头脑为陈腐,而不足以语此乎?

文学自文学,文字自文字,文字仅取达意,文学则必于达意之外,有结构,有照应,有点缀,而字句之间,有修饰,有锻炼,凡曾习修辞学作文学者,咸能言之。非谓信笔所之,信口所说,便足称文学也。故文学与文字,迥然有别,今之言文学革命者,徒知趋于便易,乃昧于此理矣。

或谓欧西各国言文合一,故学文字甚易,而教育发达。我国文言分离,故学问之道苦,而教育亦受其障碍,而不能普及。实则近年来文学之日衰,教育之日敝,皆司教育之职者之过,而非文学有以致之也。且言文合一,谬说也。欧西言文,何尝合一,其他无论矣。即以戏曲论,夫戏曲本取于通俗也,何莎士比亚之戏曲,所用之字至万余,岂英人日用口语,须用如此之多之字乎?小说亦本以白话为本者也,今试读Charlotte Bronte之著作,则见其所用典雅之字即伙,其他若Dr. Johnson之喜用奇字者,更无论矣。且历史家如Macaulay,Prescott,Green等,科学家如达尔文、赫胥黎、斯宾塞尔等,莫不用极雅驯极生动之笔,以纪载一代之历史,或叙述辩论其学理,而令百世之下,犹以其文为规范。此又何耶?夫口语所用之字句,多写实,文学所用之字句多抽象,执一英国农夫,询以Perception,conception,consciousness,freedom of will,reflection,stimulation,trance,meditation,suggestion等名词,彼固无从而知之。即敷陈其义,亦不易领会也。且用白话以叙说高深之理想,最难剀切简明,今试用白话以译Bergson之创制天演论,必致不能达意而后已。若欲参入抽象之名词,典雅之字句,则又不为纯粹之白话矣,又何必不用简易之文言,而必以驳杂不纯口语代之乎?

且古人之为文,固不务求艰深也。故孔子曰:「辞达而已矣。」今试以《左传》《礼记》《国语》《国策》《论》《孟》《史》《汉》观之,除少数艰涩之句外,莫不言从字顺,非若《书》之〈盘庚〉〈大诰〉,《诗》之《雅》《颂》可比也。至韩欧以还之作者,尤以奇僻为戒,且有因此而流入枯槁之病者矣。此等文学苟施以相当之教育,犹谓十四五龄之中学生,不能领解其义,吾不之信也。进而观近人之着,如梁任公之《意大利建国三杰传》、《噶苏士传》,何等简明显豁,而亦不失文学之精神。下至金圣叹之批《水浒》,动辄洋洋万言,莫不痛快淋漓,纤悉必达,读之者几于心目十行而下,宁有艰涩之感,又何必白话之始能达意始能明了乎?凡此皆中学学生能读能作之文体,非《干凿度》、《穆天子传》之比也。若以此为犹难,犹欲以白话代之,则无宁铲除文字,纯用语言之为愈耳。

更进而论美术之韵文,韵文者,以有声韵之辞句,傅以清逸娟秀之词藻,以感人美术、道德、宗教之感想者也。故其功用不专在达意,而必有文采焉。而必能表情焉、写景焉,再上则以能造境为归宿,弥尔敦、但丁之独绝一世者,岂不以心境冲淡、奇气恣横、笔力雄沉,非后人所能望其肩背耶?不务于此,而以为白话作诗,试能写实,能述意,初不知白话之适用与否为一事,诗之为诗与否又一事也。且诗家必不能尽用白话,征诸中外皆然。彼震于外国毕业而用白话为诗者,曷亦观英人之诗乎?Wordsworth,Browning,Byron,Tennyson,此英人近代最著名之诗家也。如Wordsworth之〈重至汀潭寺〉(Tintern Abbey)诗,理想极高洁而冲和,岂近日白话诗家所能作者,即其所用之字,如Seclusion、Sportive、Vagrant、Tranquil、Tririol、Aspect、Sublime、Serene、Corporeal、Perplexity、Recompense、Grating、Interfused、Behold、Ecstasy等,岂白话中常见之字乎?其他若Byron之The Prisoner of Chillon、Tennyson之 Aenone、Longfellow之Evangeline ,皆雅词正音也。至Browning之Rabbi Ben Ezra,则尤为理想高超之作,非素习文学者,不能穷其精髓。岂元白之诗,爨妪皆解之比耶?其真以白话为诗者,如Robert Burns之歌谣,《新青年》所载Lady A. Lindsey之 Auld Robin Gray等诗是。然亦诗中之一体耳。更观中国之诗,如杜公不知〈兵车行〉〈赠卫八处士〉〈哀江头〉〈哀王孙〉〈石壕吏〉〈垂老别〉〈无家别〉〈梦李白〉诸古体,及律诗中之〈月夜〉〈月夜忆舍弟〉〈阁夜〉〈秋兴〉〈诸将〉诸诗,皆情文兼至之作,其他唐宋名家指不胜屈,岂皆不能言情达意,而必俟今日之白话诗乎?如刘半农之〈相隔一层纸〉一诗,何如杜工部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十字之写得尽致。至如沈尹默之〈月夜〉诗:「霜风呼呼的吹着,月光明明的照着,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却没有靠着」与其〈鸽子〉、〈宰羊〉诸诗,直毫无诗意存于其间,真可覆矣。试观阮大铖之〈村夜〉:「坐听柴扉响,村童夜汲还。为言溪上月,已照门前山。暮气千峰领,清宵独树间。徘徊空影下,襟露已斑斑。」其造境之高,岂可方物乎?即小诗如「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亦较沈氏之〈月夜〉有情致也。不此之辨,徒以白话为贵,又何必作诗乎?

不特诗尚典雅,即词曲亦莫不然,故柳屯田之「愿奶奶兰心蕙性」之句,终为白圭之玷,比之周清真之「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同一言情,而有仙凡之别。然周之「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晌留情」之句,犹为通人所诟病焉。至如曲,则《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一折,亦必用姹紫嫣红、断井颓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韶光诸雅词以点缀之,不闻其非俗语而避之也。且无论何人,必不能以俗语填词,而胜于汤玉茗此折之绝唱,则可断言之矣。

以上所称,为白话不能全代文言之证,即或能代之,然古语有云:利不十不变法。即如今日之世界语,虽极便利,然欲以之完全替代各国语言文字,则必不可能之事也。且语言若与文字合而为一,则语言变而文字亦随之而变,故英之Chaucer去今不过五百余年,Spencer去今不过四百余年,以英国文字为谐声文字之故,二氏之诗,已如我国商周之文之难读,而我国则周秦之书,尚不如是,岂不以文字不变,始克臻此乎?向使白话为文,随时变迁,宋元之文,已不可读,况秦汉魏晋乎?此在中国言文分离之优点,乃论者以之为劣,岂不谬哉。且〈盘庚〉〈大诰〉之所以难于〈尧典〉〈舜典〉者,即以前者为殷人之白话,而后者乃史官文言之记述也。故宋元语录,与元人戏曲,其为白话,大异于今,多不可解。然宋元人之文章,则与今日无别,论者乃恶其便利,而欲故增其困难乎。抑宋元以上之学,已可完全抛弃而不足惜,则文学已无流传之后世之价值,而古代之书籍可完全焚毁矣。斯又何解于西人之保存彼国之古籍耶?且Chaucer、Spencer即近至莎士比亚、密尔敦之诗文,已有异于今日之英文,而乔、斯二氏之文,已非别求训诂,即不能读。何英美中学尚以诸氏之诗文教其学子,而不限于专门学者,始研究之乎?盖人之异于物者,以其有思想之历史,而前人之著作,即后人之遗产也。若尽弃遗产,以图赤手创业,不亦难乎。某亦非不知文学须有创造之能力,而非陈陈相因,即尽其能事者,然亦非既能创造,则昔人之所创造便可唾弃之也。故瓦特创造汽机,后人必就瓦特所创造者,而改良之,始能成今日优美之成绩,而今日之汽机,无一非脱胎于瓦特汽机者,故创造与脱胎相因而成者也。吾人所斥为模仿而非脱胎,陈陈相因,是谓模仿,去陈出新,是谓脱胎。故《史》《汉》创造而非模仿者也,然必脱胎于周秦之文。俪文创造而非模仿者也,亦必脱胎于周秦之文。韩柳创造而革俪文之弊者也,亦必脱胎于周秦之文。他若五言七言古诗五律七律乐府歌谣词曲,何者非创造,亦何者非脱胎者乎?故欲创造新文学,必浸淫于古籍,尽得其精华,而遗其糟粕,乃能应时势之所趋,而创造一时之新文学,如斯始可望其成功,故俄国之文学,其始脱胎于英法,而今远驾其上,即善用其遗产,而能发扬张大之耳,否则盲行于具茨之野,即令或达,已费无限之气力矣。故居今日而言创造新文学,必以古文学为根基,而发扬光大之,则前途当未可限量,否则徒自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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