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屋记

           此文为写意，而非白描。

（明）  杜琼

  

       吴有儒曰徐孟祥氏，读书绩⑴文，志行高洁，家光福山中。相从而学问者甚夥⑵，其声名隐然闻于郡国⑶。缙绅大夫游于西山，必造其庐焉。孟祥尝结庐数椽，覆以白茅，不事华饰，惟粉垩⑷其中，宛然雪屋也。既落成，而天适雨雪，遂以“雪屋”名之。范阳卢舍人为古隶以扁之，缙绅之交于孟祥者，为诗以歌咏之，征予为之记。

       吴有儒说，徐孟祥这个人，读书著文，志行高洁，家在光福山中。跟着他学习的人很多，他在郡中也小有名气。做官的人到西山来，必定拜访他家。孟祥曾经造了几间屋子，用白茅盖屋顶，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是用石灰粉刷墙壁，很像一座用雪垒成的屋子。屋子造成后，天正好下雪，于是就以“雪屋”来命名。范阳一位姓卢的舍人用古隶为他书写了匾名，与孟祥有交往的官员，写了诗歌来歌咏雪屋子，吴有儒叫我为雪屋写一篇记。

       夫玄冥司令⑹，草木消歇闭塞，成冬之时。天地积阴之气，湿而为雨，寒而为雪，缓缓而下，一白千里，遍覆于山林大地，万物埋没无所见，其生意不几息⑺乎? 孰知生意反寓于其中也。故冬至⑻之节，居小雪之后，大雪之前，而一阳已生⑼于五阴⑽之下矣。由是腊中有雪，则来春有收，人亦无疾疹之患。是雪也，非独以其色之洁白为可尚也，盖有生意弭灾⑾之功在焉。太古之人，或巢于木，或处于穴。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圣人为屋以居，冀免乎二者之患而已矣，初未尝有后世华侈之饰也。孟祥读书学古，结茅为屋，不事华侈，其古者与? 今又济⑿之以雪，岂亦表其高洁之志行也欤? 宁⒀独是邪? 孟祥之匿于深山而不为世用，穷而在下，如冰雪冱寒⒁之穷冬也，及其以善及人，而有成物之心，其不为果⒃哉者，则又如雪之有生物弭灾之功也。以屋名雪，讵不韪⒄欤? 至若启斯屋而观夫雪之态度，则见于诸作者之形容，予不暇⒅多记也。

        冬季之神掌握大权之时，草木停止了生长，冬天就来临了。天地积聚了阴气，湿的就成为雨，冷的就成为雪，缓缓地落下，大地千里一片雪白，大雪覆盖着山林大地，万物都被雪埋没，看不到了，难道生命不是接近于消失了吗？谁知生命反而寄寓在雪中。所以冬至这个节气，在小雪之后，大雪之前，而阳气已经在严寒之中萌动了。由此，腊月之中有雪，那么来年开春就有好收成，人也不会有疾病的灾祸。这个雪，不单是以它颜色的洁白可以被人们称赏，还有为生命消除灾害的功劳在那里。远古的人，有的在树上筑巢居住，有的在洞穴里居住。住在树上的容易掉下来，住在洞穴里的容易生病。圣人建造屋子居住，希望避免住在树上和洞穴里的祸患罢了，起初的屋子还没有后世豪华奢侈的装饰。孟祥读书学习古人，造了茅草屋，不加华丽奢侈的装饰，难道他是古人吗？今天又下了雪，这难道是意在表现他高洁的志向和操行吗？又难道只是表明这一点吗？孟祥藏匿在深山，而不出世为官，穷到了极点，就像冰雪严寒的深冬，但他把善良之心惠泽于他人，使别人都能有所成就，难道不是实现了他的心愿吗，这又像雪又为有生命的万物消除灾害的功劳一样啊。用“雪”来命名这座屋子，难道不对吗？至于像打开屋门欣赏到的雪的姿态，则可以在那些作者描写的诗文中看到，我这里就不多做记述了。

  

     【注释】

      ⑴绩：把麻纤维披开接续起来搓成线。⑵夥huǒ：多。⑶郡国：郡和国的并称。汉初，兼采封建及郡县之制，分天下为郡与国。郡直属中央，国分封诸王、侯，封王之国称王国，封侯之国称侯国。 南北朝 仍沿郡、国并置之制，至 隋 始废国存郡。后亦以“郡国”泛指地方行政区划。⑷垩：用白色涂料粉刷墙壁。⑸扁：同“匾”。⑹玄冥司令：玄冥：神名。冬神。司令，当令。⑺息：通“熄”，消失。⑻冬至：节气名。冬至前的五个节气是：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作者说冬至在小雪之后大雪之前，有误。⑼一阳已生：冬至后白天渐长，古代认为是阳气初动，故冬至又称“一阳生”。古人认为天地间有阴阳二气，每年至夏至日，阳气尽而阴气始生；至冬至日，则阴气尽而阳气开始复生。⑽五阴：五个阴爻。爻，yáo。阴爻初六：履霜，坚冰至。⑾生意弭灾：为生命消除灾害。⑿济：增加。⒀宁：难道。⒁冱寒：寒气凝结。谓极为寒冷。⒂成物：使自身以外的一切有所成就。⒃果：实现。凡事与预期相合的称果，不合的称不果。从全文来看，“果”应该是指徐孟祥“相从而学问者甚夥”，使他人以后得以走上仕途。⒄讵不韪：讵：难道。韪：是，对。⒅不暇：没有时间。

作者简介

        杜琼(1396~1474)字用嘉，号东原耕者、鹿冠道人，人称东原先生，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今属江苏)人。明代学者、画家。明经博学，旁及翰墨书画皆精。山水宗董源，层峦秀拔，亦工人物。好为诗，其诗于评画尤深。著《东原集》、《耕馀杂录》。洪武丙子生，知府况钟两度推荐，均固辞不出。成化甲午卒，年七十九。卒后私谥"渊孝"。

  

练习

5．对下列句子中加点的词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A．缙绅大夫游与西山，必造其庐焉 造：建造

B．非独以其色之洁白为可尚也 尚：推崇

C．今又济之以雪 济：加上

D．以屋名雪，讵不韪欤 韪：正确

【答案】A．

【解析】A项“缙绅大夫游与西山，必造其庐焉”中的 “ 造”是“造访”的意思，根据语境代入检验：雪屋的主人是徐孟祥，缙绅大夫只是来拜访他的雪屋。如果一个文言实词的解释是它最常见的现代汉语的组词，那么它十有八九是错误。这儿的造，现代汉语的常用义便是“建造”，再回归原文，“孟祥尝结庐数椽，覆以白茅，不事华饰，惟粉垩其中，宛然雪屋也。”建造房屋的是“孟祥”；而“相从而学问者甚夥”提示我们有很多人前来问孟祥学术上的事，故而此处“造”应为“拜访”之义。“韪”字属于陌生字，借助熟语“冒天下之大不韪”可知“韪”翻译为“正确”是正确的。

考点：理解常见文言实词在文中的含义。能力层级为理解B。

6．将文言虚词依次填入文中括号内，最恰当的一组是

圣人为屋（ ）居，冀免（ ）二者（ ）患而已矣

A．而 因 之 B．则 为 所

C．以 乎 之 D．且 于 所

【答案】C

【解析】“以”与“而”的用法作连词可以相通；“乎”用在句中相当于“于”，引出对象；选C项。以，表目的是对的。“二者（ ）患”最后一个是“之”，助词。前文是说太古人有的在树上筑巢，有的在地下挖穴，这两种情况都有不利的地方，所以就造屋来居住，希望免受上面两种情况的危害。结合上下文可知“二者”为“巢于木”“处于穴”，“患”为“危害”，全句翻译为“圣人建造房子来居住，只是希望避免在树上、在洞穴居住的危害而已。”由翻译反推，第一空应填表目的的虚词，排除B．C．D ；“免乎”等同于“免于……”，正确；“二者之患”翻译为“二者的危害”；故确定答案为C。本题考得灵活新颖丰富，一道虚词题考了9个文言虚词，是本卷的最大亮点。

考点：理解常见文言虚词在文中的意义和用法。能力层级为理解B。

7．下列用“/”给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

A．孟祥之匿于深山而不为世用/穷而在下如冰雪/冱寒之穷冬也/及其以善及人而有成物之心/其不为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