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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和“滇”的含义/杨 帆


在我国历史上,庄蹻是内陆第一个开发西南边疆的伟大历史人物。庄蹻及其起义军把楚国的先进文化和生产技术带到了落后的滇池地区,加速了滇池地区的社会发展,从政治上、经济上为秦汉时期在云南设置郡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对我们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灿烂的古代“滇”文化,是中华民族辉煌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而“滇”文化的最早渊源,应该从庄蹻入滇开始。这里的“滇”指什么呢?是人名,还是远古时代某个少数民族的族名,还是一个自然地理的代指?

“云南”及“滇”

“云南”一词的得名并不是我们理解的“彩云之南”的意思,正如“滇”也非我们所理解的“滇池水形如倒流,故谓颠”。事实上“云南”“滇”都是少数民族发音的汉译字,没有任何汉字含义。云南、哀牢、夜郎、大波那等地名中“南、牢、郎、那”等都是壮傣语族人们对于坝子的称呼,如大波那,在历史上还被译为大勃弄、大白狼等。今天在壮傣分布地区称“那”“纳”的地名实在太多了,如“西双版纳”中的“纳”仅是民族发音的汉译字,无任何汉字含义。

滇之为滇,显然不是因当地有滇池而得名。“滇”是太史公杜撰的一个名称。最早记录西南夷事迹的《史记》中,“滇”是西南夷君长中靡莫之属之一支,滇为族名。善待汉使者的酋长名为“滇王尝羌”。四百余年后,晋人常璩编著《华阳国志》时始称“滇池县,郡治。故滇国也。有泽水,周回二百里。所出深广,下流浅狭,如倒流,故曰滇池”。刘琳校时称“颠,倒也,故谯周,常璩以‘倒流’释‘滇’字之义。然此说牵强附会。盖‘滇’(音)本当地少数民族对此湖的称呼,汉人译其音加水旁作‘滇’耳”。倘若滇(音)人知自己必须用加水旁的汉字“滇”来表示,并且知汉字的“颠”可释“倒流”之意,那么滇人汉语功底一定不差,又何来滇王问汉使者“汉孰与我大?”

刘琳也只说对了一半,既然“滇”是汉人的译音,本无固定的译音字,而太史公在《史记》中就译作了“滇”人,那么,滇池之名是因“滇”族所在地有泽水,故名滇池耳。司马迁辗转听到的“滇”(音)王事迹,事实上可能就是“氐”之事迹。“滇”乃“氐”之音转,还作“垤”“甸”“的”“颠”“替”“底”等汉语译音。笔者曾经在洼垤、罗垤发掘时,就“垤”字询问当地民族何意,答曰“小平地、小平坝的意思”,怒江傈僳族亦称“垤”为“小平地”之意,故知藏缅语族彝语支人分布地区以“垤”为地名的地方均为小平坝。“甸”亦是“小平坝”之意。如“阿木甸彝意为彝家大哥住的小平坝”,“赤甸”彝语意为放牛平坝。《阿细的先基》亦有“阿着的”或“阿着底”的地名,均是现代汉语之译音,故“的”“底”或“甸”亦是“垤”的不同汉语译音。意思正亦有“氐”是居“低平之地”的羌人一说。氐,《说文》曰“至也。从氏下箸一。一,地也”。这同如今藏缅语族彝语支人们常说的“垤”“甸”等汉译字不仅音同,意亦同,指小平坝也。

滇池地区原被称作“果火阿替米”(“替”字民族读音“地”)。“滇”是太史公所起的汉译名字(不同的汉人有不同的汉字音译,唯太史公译作“滇”),并沿用了两千余年。这一名字取得十分精妙,因为氐人到达滇池地区与早先来到这里的濮人及当地土著居民一同创造了具地方民族色彩的“滇青铜文化”。故此时的氐人文化面貌已非原来的氐人,“滇”之取名,即表达了居大泽水旁的地理环境,又区别于单一的氐人结构,实在是妙哉。《史记·西南夷列传》一开篇就反映了数个不同来源的族属在西南夷地区的汇集,如“魋结、耕田、有邑聚(濮)”的夜郎、滇、邛都;“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的巂、昆明;“其俗或土著(原住民)”“或移徙(太史公亦认识到西南夷地区的外来移民)”;还有《后汉书》载的因“畏秦之威”而“将其种人附落而南”的“氐类”。“庄蹻入滇”一事指庄蹻到了西南地区的另一个坝子(亦称“垤”“甸”“滇”),而非特指的滇池地区。

“滇”的含义

关于“滇”有两个含义,一个是特指,其概念为战国至西汉时期分布在滇池及周围的、具有浓郁民族特点的青铜文化,谓之“滇文化”。一个是地域概念,系泛称,指滇池地区,讨论这一地区的历史文化,就即包括了“滇青铜文化”,又包括了“滇青铜文化”之前分布在这一地区的其他文化。在“滇青铜文化”出现前,这一地区分布了春秋时从楚地迁来的百濮民族,这些民族农耕,使用铜鼓,用膏泥填塞墓坑,有戈、斧、矛等兵器,但无青铜短剑,无北方草原的一些文化因素,这一民族制作的陶器大量使用釜类器物。这个重视铜鼓的民族遭到了“因畏秦之威,将其种群附落而南”的氐民族的奴役,铜鼓被征服者掠夺而去,并将其改制成贮贝器等物,石寨山、李家山墓地所表现的是对铜鼓的大不敬,将铜鼓拿来做成几案甚至当成凳子来坐。

在百濮到达滇池地区以前,该地还分布着土著居民,暂可称之为先氐。关于氐和羌,他们来源不同。羌,西方牧羊人,从西方而来,擅用带耳器,如双耳罐等。氐人是指新石器时代分布于青藏高原东缘及云贵高原的土著居民,氐“说文”即一地也,亦指高原盆地里居住的那些人。氐人制作的陶器最大特征即使用小平底器。氐人的分布广而散,在随后的岁月中受与之相邻的其他文化影响不同如蜀、秦,氐人内部的文化差异也较大,在滇池区域新石器晚期出现的使用同心圆纹小浅盘的土著民族就是这些先氐民族。

滇王被宠的原因很简单,滇王是因为善待了汉派出的寻找通往身毒国的使者,使者回长安后向武帝美言“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然滇王并不想归附汉政权,是在兵临城下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不得不降,《史记》写得也很明白:“以兵临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诛”,滇王差一点脑袋就搬家了。以至于在不久以后滇王及部属起来造反,被句町协助汉政府所镇压。比起夜郎、漏卧、句町来讲,夜郎、句町被记于史料的王、侯有五六位,而滇王仅尝羌见于史料,就再没有其他滇王见于史料了。另询问彝族学者“尝羌”的发音在彝语中是什么意思,答曰:“有能力的人,能干的人”。

司马迁那个时代也认识到西南夷的民族有的是土著,有的是迁移而来:“其俗或土著,或移徙”。由于“滇”有着不同的概念和含义,学术观点也各不相同,建议着力打造以战国——西汉时期滇青铜文化走向鼎盛这一阶段的文化内涵,宣传各民族文化相互融合、并存发展的历史,这即是还原历史真实的需要,也是现实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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