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收场

黎荔

每年的伏天季节，气候暑湿潮热，蔬果都极易腐烂。越是鲜美的水果，越容易腐烂而难以保存。那种娇嫩到一碰就坏、一口下去就汁水四溅浓甜沁人心脾的大水蜜桃，一时疏忽没有放到冰箱，堆放在一起搁了一夜，表面就会产生黄褐色、淡褐色甚至发黑的腐烂病斑，各种细菌、霉菌等腐生微生物，利用水蜜桃中的丰富有机物，生长和大量繁殖，产生了很多很多的生长代谢产物，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果遗忘了一两天，盛放水蜜桃的纸箱子，可能都会被腐烂的水果汁泡成了垃圾。

腐烂的果子的确是很可怕的，一开始只是局部腐烂变质，一旦发生霉变，霉菌就会通过果汁向未腐烂的部分扩散，最后渗透至整颗水果。腐烂的水果跟其他水果放在一起的话，最后是传染到一堆水果。越是高糖和高水分的水果，越容易变质。那种解体和腐烂的气味、颜色、形状，会引起人的强烈不适，一种憎恶之情油然而生。

人其实也是这样的，越是风光八面，越是风华绝代，人生的收场也许越是沉重、沧桑甚至悲哀。记得法国教育家卢梭在250年前，就明确的说过：大自然希望孩子在以前像个孩子的样子。如果我们打乱了这个次序，我们就会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子，他们长得既不丰满也不甜美。而且很快会腐烂。记得企业家冯仑在Wise大会上演讲，说到“人生开场”、“中场”与“收场”的事情。他说：“收场为什么这么重要呢？我们发现，所有曾经牛逼的人，想要牛逼的人，或者大家认为很牛逼的人都在为收场苦恼。所以，我们在中场的时候，如果不知道收场怎么收，其实中场你是演不好的，你转场也会走错地儿的。收场，收什么呢？我们发现，最重要的第一件事是'收是非’，就是减少是非。如果你不能减少是非，你就收不了场”。人之所以角色复杂，重要的是有欲望，欲望越盛，就越像一枚高糖和高水分的水果，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本来就如三伏天一般潮热、浮躁，什么都要大鸣大放、轰轰烈烈，有些人在这种潮热气候中，不知不觉就如盛夏水果发生了霉变腐烂，各种微生物特别是各种真菌都在腐烂水果中不断加快繁殖，并在繁殖过程中产生大量有毒物质。如今对许多人来说，最大的考验是如何收场，而不是开场。人生最后的境界，是拼谁能够体面地收得了场，平静地谢得了幕。作为人生的过客健康地走过一生，无论成败，身后没有是非纷纭，收场的姿态好看，不致出现腐烂变质的可怖形态，引起“丑”这个价值判断，让世人听到覆盖在偶像上的光华帷幕的撕裂声，一声又一声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