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为海而生的诗人
喜欢南美诗人聂鲁达,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他的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面首首精彩,异彩纷呈,美到让人心碎。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爱情太短,遗忘太长”。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我从我的窗口看见过,远方群山之巅落日欢度的场面”。
“我住过的港口,爱上你的地方,孤独交织着美梦,交织着宁静”。
“请让我跟你的沉默一起谈谈沉默,你的沉默像灯光一样明亮,像戒指一样简单”。
“你总是,总是在暮色苍茫时分离去,走向晚霞边跑动边抹去雕像的地方”。
“是谁用烟云般的字体,在南方的群星间写下你的名字?”
“我们错过了这个晚霞,今天黄昏没人看见我们手拉手,那时蓝色的夜正渐渐落下”。
“你和我无数次看到了启明星,一面燃烧,一面亲吻着,曙光在咱们头上像扇面式地盘旋飞舞”。
《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出版那年,智利诗人聂鲁达只有二十岁。诗人的爱情早早就萌生了,诗里所写的是青春期使他备受折磨的情欲,其中交替出现着几位令他神醉的女子,但她们具体是谁,他也很难回答。《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只是开始,作为天选诗人的聂鲁达,奔涌的荷尔蒙如江河如岩浆那么酷烈狂放,他的一生共有过三段婚姻和数段情史,跌宕起伏,充满争议。但我始终觉得,他终生的至爱,其实不是某一位具体的人间女子,而是一种永远向往的永恒爱情理想。
聂鲁达秉性激烈,像怒潮,像暗流,暴烈地奋勇直前,他向往的理想爱人,性情应该一如阴影中温柔不语的平静海面,水波不兴,浑厚淡远。只有这样的女人,只有这样的水性,才可以抚慰这位躁动不安的诗人。他终生眷恋的,是太平洋岸边的寂静与平和。他内心的激渴,只有将脸转向一整面大海,才能微微地缓解。
聂鲁达,为大海而生的诗人,向往着水手们的爱情。什么是水手式的爱情?聂鲁达曾经在一首叫《水手》的诗中这样刻画过: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绑在一起,
更没有什么能将我们系在一起,
我喜欢海员式的爱情,
接个热吻就匆匆离去。
终有一天,
海洋就是我的坟墓,
我要走了,
我心里难受,
可我一向这样。”
不要挽留,
更不要哭泣,
当我们踏上征程的时候,
就早已“心怀朝圣者般的孤独”
水手式的爱情,亲吻然后便离开,留下一个诺言,然后一去不复返,每个港口都有女人在等,海员们吻她们,然后便离开,到了晚上与死神躺在一处,大海是他们的床铺。每个港口都有每个港口的短暂艳遇,但永恒之爱,是大海。他寻求的爱人,是一条一条与他的灵魂无限贴合的鱼,而这些游动来去的鱼,都来自那个无边无际、无与伦比的大海。他曾经这样形容过自己早年的混乱生活,“不同肤色的女友们在我的行军床上睡过,除了闪电般的肉体接触外,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我的身躯是一堆孤独的篝火,在那里的热带海岸日夜燃烧。”每天清晨苏醒过来,他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远远的,海洋鸣响并发出回声。每天清晨醒来,这是又一个港口,他在这里出发,去爱世间万物。
聂鲁达在智利的三处故居分别位于圣地亚哥、瓦尔帕莱索和黑岛。聂鲁达爱海,房子都设计成船的样子,比如室内波浪形状的装修、古董级的航海图、咯吱作响以模仿夹板的地板。最别致的是餐厅,设计得低而窄,制造出一种船舱的效果,客人进餐厅之前要经过吧台,一阵推杯换盏,微醺得好似晕船。聂鲁达最后的沙土墓地,也是安放在心爱的大海边。小小的墓碑,在浪花激荡的礁石和种种海锚、雕塑的环绕间,朴素得过分。这位大诗人安静地躺在海边,不是为了向大海展示自己的不朽,而是期盼着海洋带来的一种永恒陪伴。
只有大海的魅力,才是无涯无际、无穷无尽的,那是命运般绵长的巨大柔情,那是化作一整个浪头的白昼与夜晚,那是阳光下的通体碧绿,袭击海鹰的风暴之下神秘莫测的蓝色晶体的威严,那是黑暗中狂舞不息,铸造出来的水光和月色的冠冕,被夯入了星辰深处的神殿。对于一个在大地上心灵歌唱的诗人而言,只有大海才能成其为永恒的爱人。大海在远处唱着歌,那么远,他的空虚因为没有她;他的目光搜寻她,想要把她拉近,他的心寻找她,然而她,总是变幻万千。他从远处聆听她,他的声音却无法触及她……
《海洋》 聂鲁达
比水波更纯粹的躯体,
盐洗刷着海岸,
而明亮的鸟
飞着,在地上没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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