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来得及

黎荔

今晚，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写的音乐剧《西迁，西迁》中的一首歌《如果还来得及》。

 

虽然《西迁，西迁》是一部主旋律剧，但我希望在这个剧中能呈现出有力的戏剧性、丰富的情感力量和对人性的深刻洞察，这些才是艺术能够穿越时间的利器。时代更迭，人们面对的却是不变的生老病死与爱恨离别。只有写出人性之常，才能垂之久远。在戏剧中流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们为什么而流泪？为令人痛彻心扉的强烈情感，为令人敬畏沉默的无常命运。

 

音乐剧《西迁，西迁》中，讲述的是1956年交大响应国家号召、从黄埔江边西迁到三秦大地的感人故事，以及六十年来扎根西部科教兴国的过程。以罗有慕教授一家四代人在63年中的迁徙聚散、去国离乡，折射出作为“中国的脊梁”的知识分子前赴后继、无私奉献、忍辱负重、热血担当的报国精神与人格魅力。其中，有一个戏份最重的承上启下的角色——罗有慕教授的女儿罗其芳，与父母举家西迁来到西安时，她年纪只有七岁。从小到大，她就在交大校区和家属区生活长大，伴随着校园内梧桐树从幼苗新植到渐渐绿叶蔽天。父亲留学美国主修机械工程，随交大动力系迁至西安，是中国锅炉专业、热能工程学科的创始人之一。母亲留学法学主修声乐，是西迁之后交通大学第一任幼儿园园长。这个书香家庭的女儿，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养就了一身的婉约蕴藉气质。1977年恢复高考，罗其芳考入动力机械系这个交大的王牌专业，与同系的刘秦川及高大成交往密切，成为好友。1982年，他们一同留学任教。罗其芳选择与刘秦川共偕连理。90年代末，刘秦川为了在工业自动化机械领域突破技术壁垒，一直以来该技术几乎被日本及西方发达国家形成技术垄断，他不得不以入籍美国的方式，加入到美国最大的科学与工程研究实验室工作，并带着12岁的儿子进入美国中学就读。从此夫妻母子分居两地，远隔一个深深太平洋。后来，刘秦川工作十年之后，掌握了核心技术，希望早日归国，回国却一再备受阻挠。罗其芳担任西安交大教务处处长之职，工作异常繁忙，也很少能够抽出时间去探望丈夫儿子。直到有一天，刘秦川突然查出身患绝症的消息传来，此时他归国的签证依然无法过签。罗其芳失魂落魄地走在交大校园，恍惚中似乎看到曾经的幕幕往事。她决定放下一切，去陪伴在丈夫的病床前。在此情此景中，她唱了一曲哀婉欲绝的《如果还来得及》：

 

怎么能称心如意

面对这夜的孤寂

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谁能听见我的叹息

我一生中最牵挂的人

也是我最疼爱的人

若不是命运无情的捉弄人

我愿意与他相伴一生

一次次他出现在我梦里

他让我流泪也让我欢喜

一次次他出现在我梦里

他的温柔让我难忘记 

你的样子多么真实多么清晰

如果来得及

我希望和你相伴一起

如果还来得及

我希望和你

我希望和你相伴一起

 

《如果还来得及》由金晨老师作曲。她这首歌的创作灵感，来自于邓丽君经典歌曲《在水一方》。金晨老师理解这首歌所描述的，是对一个思慕之人的追寻，却被种种现实原因所打破，触之不及的感伤场景。她希望作曲表现出一种凄婉的情愫。歌词一开头便描绘出夜色之深，透露出冷寂、落寞之意，以景传情，将听众引入到无尽的遐想之中。因罗其芳书香门第出身、大学教授的身份，她的情感表达也必然是克制与隐忍的，只有借着夜色之深，她才把自己凄楚的心情，深沉的愁怨，婉约蕴藉，跌宕曲折的表现了出来。其心中的痴情与渴望，将听众引入感伤、迷茫的场景当中，有一种东方主义色彩的含蓄美感。最后的结尾，虽不曾向听众透露“爱人”的信息，却无时无刻不表现出自己对感情的执着，深情流露，余韵袅袅。整个音乐的线索以此纵贯起伏，旋律柔情似水，情绪哀婉动人。

 

我想表达出来的戏剧冲突感，是一代知识分子尤其是女性知识分子，生活与事业的两难与撕裂。从前慢，愿得一心人，但呼啸而来的时代，让所有的人都在赶路奔跑。这个时代有太多的错过，轻轻回眸，忽尔中年。在即将失去之时，罗其芳才突然领悟到：她和他的爱情，就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生长就已经被掐断的花朵，凝结了最初的芳香，但花瓣已在片片凋零。她决定去见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过没有遗憾的生活。这是一位事业型的女性，丈夫作为以身许国的知识分子，同样不在意于儿女情长、家长里短，他们在中国的大国崛起中一路狂奔，栉风沐雨，错过了太多太多，属于一个平凡人应该享有的家庭温馨。他们牛郎织女，他们甘于付出，他们超越欲望，他们击败世俗，他们将个人的情感嵌入到时代的宏大叙事中。在别人看来，他们或许像化石般不可理喻，但如果认真体味，却洋溢着别样的浪漫和高贵。别人不会懂得在他们心底那片最深的海里蕴藏了怎样的情感，一旦爆发，就像地火运行，就像岩浆滚烫。在充斥着功利的世界，在欲望声色的世界，他们甘愿爱得这样缓慢、曲折、隐忍。然而，令人心碎的是，最终打败他们的不是别的，而是无常的命运。他们在遍地落英中，看到了岁月的沧桑与残酷。

 

这种“如果还来得及”的充满追悔的情感，是属于人世间的普遍的情感。许多人都领悟过这种情愫，人生风景尚未来得及细细欣赏，却在跌跌撞撞里闯入了另一条河流。而后握在手的，是不是半生的明媚与苍凉？在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封裹多年的爱解封，还没来得及牵起他的手倾诉自己的爱时，已是“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虽然拥有了绚烂的开始，却没能够走向隽永的结局。命运的隐秘正在于它的无可预见。街头的樱花落了，旧铁路上的鸣笛声渐行渐远，如果还来得及——此时，放在面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珍惜，而且还要比之前更加珍惜。好好珍惜那个许诺一生的人，无论会不会面对生离死别。告诉他是多么需要他，保护他，善待他，用知道的所有爱的话语。

 

在剧中，罗其芳立即整理行装，启程前往美国，然而，离开交大这片爱得深沉的热土，令她的内心又一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伤痛。在中国，女性的自我成长相比男性更难。这一代女性要承受剧烈变化带来的撕裂感——家庭的归属感因为种种原因已经缺乏，但在事业上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起独立的强大意志，一旦放弃，往往充满内在的不甘与丧失感。去留两彷徨，人生的遗憾也正在于此。

 

演绎这种复杂的情感，演唱者自身必须具备良好的音乐素质、综合素养，还必须要具有对歌曲情感层面的理解与把控，二者紧密相关、相互依存、相互制约。这首歌曲所要表达的是感伤的情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人生境遇。所以演唱者必须用饱满深情的气息状态来歌唱。把握住歌曲的主题情感，运用严谨的咬字方式，结合饱满稳定的气息。把握情感线条正确的歌唱方式离不开正确的呼吸方式，而感情的突出更需气息的调控。

 

这是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新一代知识女性的一首况味复杂、百感交集的情歌。从文化内涵上透露着独到的意蕴，音乐特色丰富、传情。一起来听一听吧！这首由金晨演唱的《如果还来得及》。

 

演唱者简介：金晨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音乐教育中心声乐教师，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2011年赴法国巴黎高等师范音乐学院(L’ecole normal de musique de paris)专修舞台声乐表演艺术。先后师从我国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迪里拜尔，以及巴黎高等师范音乐学院声乐班MME ISABEL、MR COURTIS、MME PEGGY三位有影响的教授。2013年4月21日在“法国金谱号”国际声乐比赛中，荣获专业组一等奖，并于同年在留学院校声乐大师班参与排练及演出《蝴蝶夫人》、《波西米亚人》、《茶花女》、《卡门》、《费加罗的婚礼》、《魔笛》等多部歌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