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冬季

黎荔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一首流行一时的金曲，台湾歌手齐秦的《大约在冬季》：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无论旋律还是歌词，《大约在冬季》都是一首让人动容的歌曲。前方的路风雨凄迷，一对恋人离别在即，他们依依难舍，到底何时才能重逢？——“大约会是在冬季”。临别许下的诺言，妙在一个“大约”。这对恋人后来是如期重逢了，还是兜兜转转、相忘于江湖，不得而知。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五味杂陈，余音袅袅。每次听到这首《大约在冬季》，我总会联想到沈从文小说《边城》的结尾：“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大约是冬季》这首歌，是当年齐秦和王祖贤为了各自的事业不得不分居两地，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非常少，除了用电话联络感情之外，齐秦就用写歌的方式表达对王祖贤的情意。浓烈的思念之情给了齐秦创作灵感，他仅用了15分钟的时间，便为王祖贤写下了这首量身定做的歌曲《大约在冬季》，并收录在他1987年出版的专辑《冬雨》中。后来，齐秦和王祖贤并没有在一起，他们的故事都在歌里，已成往事随风而去。当年这首歌中的“大约”二字，也许早已预示了相会无期，仿佛是一语成谶，定下了这段恋情最终的宿命。为什么说“大约”？因为生活也好，爱情也好，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世界从来不是静态的，每天都有随机跳跃的变量，只有走过那一段路回头看，才能将故事看清楚。而就在仔细看清的时候，世界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弹指一挥间，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大约，大概，可能，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还在进展之中的作品，要去想象未来是非常困难的，未来的结果和现在的想象，必然会有很多差别，有时候会很糟糕，甚至超过最狂野的想象。只有回头审视的时候，我们才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齐秦和王祖贤，傩送与翠翠，故事里谁是过错方呢？好像谁都没有错，但命运就是这样安排下去了。也许世界上所有过于美好的事，都是这样易碎。虐恋一场，大约在冬季。爱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可没有痛苦，美好就不会真实。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可冬季的守候注定是寂寞的，那些独立寒冬的人，注定成为心有深渊的人。眼睁睁送走一个漫漫冬季，没有等到归人。从初雪飘落，到初雪消融，世间万物大约都是这样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