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的迷航

黎荔

夜深了，困意袭来，夜的褶皱里的微凉气息，一点一点地沁染出来。轻风拂动窗帘，灯火依次熄灭，不知不觉，大脑昏沌，人滑入一场无边无际的梦里，迷失了方向……

 

我们睡眠，我们做梦——既睡在空洞的上面，又睡在空洞的里面。然而，你说这是空洞，为什么却有那么真实的感觉，比如说光线、声音、气味、触摸等等。在梦中遇到了令你眷恋的人，睡来之后的不胜惆怅，也是这样真切。那些多梦的夜晚是我们可以藏身的又深又暗的水潭，泅泳于水渊中，经历了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就像一部长长的、曲折离奇的剧情片，醒来，却只是孤单地默默地睡在被子下。当你意识到一个梦破灭，当你意识到刚刚你其实是在做梦，你有一种被流放到边疆的感觉，怔忡惝恍，惊魂起坐，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梦醒的时刻，是一杯喝空了的酒杯，你惘然地举着这犹有余味的空杯。

 

在现实的彼端有一个如此不可解释的广袤世界，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谁布一幕悲喜沉浮的戏剧，让我们间接地生活，如在镜中。一次次破镜而出，从幻影幢幢中逃脱，当困意袭来，一缕神秘的微风徐来，吹过我们逐渐昏沌的面庞，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又一次不战而降，堕入影像重叠的深洞。人为什么会做梦？到底是我们在控制大脑，还是大脑在控制我们呢？为什么每天醒来，昨晚的梦都迅速烟消云散了，如果把梦一个一个用罐头装起来，贮存起来，上面一一标记着制造的年月日，以备随时查看，这该有多好！

 

被月光润湿了的夜色中，大地的精灵缓缓起舞，轻柔地掠过脸颊，是风？还是雾？拉下窗帘，将无言的街灯的亮光挡在外面，我准备躺到床上去了。我知道，那个在现实中偏航的微妙时刻即将到来，也许今夜，我会沉酣得很深很深，就像一条只有7秒记忆的小鱼，浮游在梦里那些支蔓纠缠的荇藻间，越游越辽远，越游越恍惚。

 

整夜梦的魂灵

轻盈地折回天空去

星星开在了花上

小野菊在田埂上仰望

秋天的雨夜梦见你

你在我的心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