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与冬色

黎荔

三月的风，吹醒了千朵万朵的花开，春深一寸，花香便浓一分。对于春天来说，无论花儿开得多么热烈，都不过分。

春色是桃红柳绿的。大地因了春天的来临而复苏，种子、秧苗将在春风化雨的催生下茁壮成长，田间的农夫在明媚的春光下的插秧播种。陌上花，盛大地绽放。流溢的绿意，铺设千山万里。生命在春天这一时刻，是沸腾的、喜悦的、欢快的，生之泉源在万物下方涌出。锦绣的春色，既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盎然；“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写意；“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缤纷，更有“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招摇。

相对比，冬色是那么朴素。随着从秋季过渡到冬季，天地间的色彩一步步降低了饱和度，逐渐接近了裸色。田野、土地空闲了下来，裸露的样子是灰仆仆的泥土，光秃秃的枝桠，暗沉的天，棕色，土褐，灰色，冬色是万物收藏的颜色，是万物卸妆的裸色。或下一场雪，天地茫茫，全然一片白的景象。雪的白，是冬天独一无二的色彩。人在看似如此单调质朴的色系中，被浓浓的冬日气氛所包围、所感染，也有了一种沉稳与内敛，如同被注入一股静定的力量。冬是一个等待的季节。自然中，万物收藏起锋芒，生命力在酝酿，在等待来年重新生长。

等待过后，是无尽的生发。从冬天到春天，就是从裸色到艳色的转换。几声婉转的黄鹂鸣柳可以打破一冬的沉寂，几朵娇艳欲滴的嫣红可以蔓延成一道绚丽的春色。桃花樱花开起来是整棵树怒放，一簇簇绯红争艳的花蕾与春色相映，如梦如幻，灿若云霞。一片片充满灵性的油菜花，则是三月春光里最灿烂最惹眼的金色舞台剧。春，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也是一寸一寸的欢喜和自在。走在春天的路上，春风吹落一场花雨，花瓣轻盈地漫天飞舞。撩人的春色，处处透着斑斓的明媚。

世人多爱春色，但其实，春色从冬色中来。艳来自于淡，动来自于静，生机来自于沉寂，绚烂来自于平淡。看起来显得单调与无趣的冬色，内里其实蛰伏着细腻与丰富，看似冷峻，生命仍在缓慢流动。这就是四季中最后一个时节的气质。同时，也意味着更新仪式即将启动。

此刻，我就在静赏人间春色。草色青青，春山叠翠，桃花在哗啦啦地开，一抬头便能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这朗朗的春色，正是从去年冬天就开始孕育生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