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利
我们可以做一款游戏，取名叫《旅行的瓦良格人》，游戏取材自6世纪的历史，玩家可以给瓦良格武士团配双手斧和燕麦面包，等他们出去旅行之后收集送回来的各种人头，有希腊人、法兰克人、盎格鲁撒克逊人、哥特人、希腊人和萨拉森人。庭院里都是斯拉夫农奴，点一下就能剥削，游戏里的货币就是一个斯拉夫农奴一辈子的劳力。偶尔会有可萨人和佩切涅格人来做客，如果你不给他们分战利品，他们就烧了你的哥罗德把你的脑袋挑在长枪上带回去。
我们知道大多数游戏都有费拉性，没错说的就是你，别以为你吃鸡就武德充沛了，它们往往模拟我们作为人或者动物的反馈机制，从而最终僭越它，其与文明的致幻剂效应一样导向令人与其天赋的自由和使命相疏隔的逻辑结果。这些游戏往往会诉诸虚荣心也就是生物在种群内进行生殖竞争的驱动，然而旅行青蛙不但没有虚荣心、甚至没有羞耻心，忠实地演示了末人在原子化状态下腐烂的全过程，可以说即便在游戏里也是非常费拉不堪了。
想想看，作为一个呱爸或呱妈，你的经济活动遵循百分之一百的周期性，你能看到的场外因素只有那只蜗牛，你能做的就是给它分土特产，然后游戏就告诉你它很高兴。你用四叶草去买便当让呱娃子出去拍照片，呱娃子不给你承诺任何确定的回报，但就是不会死，可你还心心念念地盼人回家，随便拍张下水道都能高兴半天。
商店里的装备越来越贵、但其实你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值不值得，一开始你会出于好奇心乱点，但慢慢地你觉得为了这些玩意攒四叶草实在是没有意思，所以你在长期会逐渐满足于二十块的三明治，最多偶尔买买五十块钱的贝果（PS我对贝果有生理厌恶所以宁可买三明治）。当一个呱爸呱妈的起点很低，然而这个游戏的机制甚至不鼓励你通过加大投入来当一个更好的呱爸呱妈。你可以选择氪金，但你根本找不到哪种操作的边际效益是正的。
旅行青蛙不但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每一个呱爸呱妈的费拉性，简直是一个费拉的催化器，把你身上最后的一点武德也压榨干净。最后，你发现其实我就上厕所的时候在手机上点点也不错，比养娃养猫更有意思而且轻松得多，所以连生殖的欲望也沦陷了，字面意义上的末人宣告完成。
心心念念地盼呱回家
但是，但是，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注意到，旅行青蛙的机制表现为一个低欲望社会，但实际上只是一个低成本社会，低欲望属性只是那些画风和文字给你制造的一种氛围。经济活动的周期性就是一种稳定的有低度组织的自然经济，和古埃及中王国的庄园没有什么区别。呱娃子住在这个易燃易爆的土堡里除了喝汤削木头是没有盼头的，它哪怕去下水道拍张照片也是见过了世面，这是一种很基本的欲望，但未必是一种很低的欲望。呱娃子也不需要锦衣玉食，你给它喂十块钱也是个饱一百块钱也是个饱，那么你会自然而然地倾向于十块钱，这就意味着在这种低度的自然经济之下，域外进取的成本也是非常低的，你只需要有一点点些微的积累，就有可能获得突破这个现有空间的收益。至于那个蜗牛，它来做客你只能给它吃土特产，换句话说你肯定是亏的，只不过游戏里告诉你它很高兴想跟你的呱娃子做朋友，但假如它高兴不是因为吃温泉馒头吃饱了，而是因为发现你的夯土建筑抵挡不了它的配重投石机呢？
喂十块钱也是个饱一百块钱也是个饱
所以我们不难推察，其实旅行青蛙的费拉不堪完全是一个人为选择，它的费拉不堪并不是系统性的结构性的，而是一个特定阐释的结果。旅行的青蛙象征着所有轻装简行的人，所以同样的机制换一个画风就完全可以变得武德充沛起来：
比如我们可以做一个《旅行的瓦良格人》，我们的瓦良格武士住在伏尔加河畔的哥罗德里，庭院就是城外的农庄，上面站满了斯拉夫农奴，大公老爷用手点一下屏幕就能剥削死一个，但过了二十年农庄里又能长出来一茬。这个游戏的货币就是一个斯拉夫农奴一辈子的劳力，可以用来买黑麦面包乳酪和牛肉干，当然还要带上双手斧和长船，这样我们的瓦良格战团就可以出去浪了，他们会沿路寄各种脑袋回来，有朱特人的脑袋、皮克特人的脑袋、法兰克人的脑袋、哥特人的脑袋，当然最金贵的是希腊人的脑袋。最后瓦良格战士们会从苏瓦松或者君士坦丁堡或者爱尔兰的修道院带一堆金银器圣像装饰经来，但你也只能放那里摆着，毕竟你没有那么发达的货币经济消化不了这些贵金属。当然你要小心那些佩切涅格人，他们来做客的时候你只能把手上的战利品分一些给他们，要是让他们在门口待了超过三天他们就烧了你的哥罗德，然后就轮到大公老爷的脑袋被挑在长枪上寄回他们的牙帐去了。
《旅行的瓦良格人》~
只要我们想出了一个《旅行的瓦良格人》，就不难发现，其实旅行青蛙的机制一点也不费拉不堪，如果我们的青蛙不是一只宠物而是一位蛮族将领，那么它就必然体现出一种原始丰饶。
我们可以以此类推设计一个《旅行的诺曼人》：在末日审判书上榨干一片英格兰土地就能让我们的威廉先生、罗贝尔老爷或者乔弗里队长出去捞一个爱尔兰国王或者威尔士的公爵回来，充分体现了封建自由的意涵。这样一来，仅在欧洲和地中海世界我们就可以设计出《旅行的马扎尔人》（如果带回来的战利品里有天主教圣人你就GG了）《旅行的罗马僭主》（小心不要被帕提亚人用黄金灌喉咙）《旅行的海上民族》，在中亚可以有《旅行的大月氏人》、《旅行的嚈哒人》、《旅行的帖木儿》，在美洲可以有《旅行的西班牙征服者》、《旅行的卡斯特中校》，在非洲可以有《旅行的柏柏尔人》、《旅行的布尔人》《旅行的贝登堡》，在亚太地区可以有《旅行的倭寇》、《旅行的土佐勤王党》（出去见人混脸熟，和胜海舟心证满了就会变开国派走在街上可能被天诛）《旅行的金将军》。在中国市场还可以给明朝爱好者来一个《旅行的辽东总兵》，总兵大人可以带标营去蒙古劫寨也可以去女真犁庭，但如果京师的公公来了你手边可一定得备几根人参。
《旅行的倭寇》，正在忙着收集特产呢~
当然所有的旅行XX系列都不如《旅行的撒拉森人》，我们把撒拉森武士们送出去之后，收到的是世界各地的圣像和偶像，无论是阿胡拉玛兹达还是耶稣玛利亚。然而不会有人来造访我们的宫廷，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玩意一把火烧掉，一了百了。啊！丰沛的武德！因为你确是至仁的，确是至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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