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道骏言
柳宗元有一首小诗《长沙驿前南楼感旧》：
海鹤一为别，存亡三十秋。
今来数行泪，独上驿南楼。
这首诗看似浅显，要想正确理解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因为它的句中语序比较特殊，如果按照自然语序理解，很容易产生偏差。其难点有三：如何理解“海鹤”，如何理解“存亡”，“数行泪”是什么时候流的？
通常人们把“海鹤”解释为“比喻品德高尚的人”，进而认为这首诗中“海鹤以喻德公”。这里补充一下背景资料：德公是柳宗元的父亲的朋友、柳宗元的长辈。他们三十年前曾在长沙驿南楼相见和分别，三十年后，柳宗元重游故地，其时德公已谢世，柳宗元不胜伤心感慨。
认为“海鹤”比喻德公，其实是把“海鹤”当作“别”的对象了。果真是这样吗？骏言认为这种理解不够准确。即，既不是“海鹤（德公）跟我一分别”也不是“我一离别海鹤（德公）”，真正的意思是“一为海鹤别”——我们一做海鹤之别。那么“海鹤”是一种鸟吗？我们先看两句诗：
“海怀结沧洲，霞想游赤城。”（李白《秋夕书怀》）诗中“海怀”指“江湖远游的情怀； “霞想”指成仙飞升的向往，合起来指远游隐居的愿望和理想。其实“霞“与”鹤“是有一定关系的，鹤是长寿的象征，是神仙的标配，穿云飞升是鹤的日常活动。因此，骏言认为“海”代表了江湖之阔，“鹤”代表了超尘脱俗的高洁与潇洒。“海鹤”并不是一个动物名词，而是一个联合词组，代表的是两样事物。“海鹤别”应该理解为“有高洁出尘的潇洒、有相忘于江湖的广阔”那样的离别。
“存亡三十秋”，应该理解为“三十秋存亡”，即“三十年后我存你亡，我们阴阳两隔”。
前两句都是句内语序有所调整有所颠倒，第三句“今来数行泪”却是与第四句在逻辑上有颠倒，也就是说，柳宗元不是先流着数行泪，然后独上驿站南楼的，而是独登南楼之后因伤感今昔之变而流了数行泪。
全诗连串起来讲，就是：三十年前我们在此地分别，各奔东西，各逐所愿，相忘于江湖。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存君亡，物是人非。我独自登上驿南楼，怀念德公，追想往事，不禁潸然泪下。
通过这首小诗，我们应该看到，格律诗有些句子的语序是在自然语序的基础上通过人为加工而形成的，句子内部的词序可以前后调整，前句和后句的逻辑次序也可以颠倒。我们在理解格律诗的时候，要仔细琢磨，切不可一味按照自然语序来理解诗篇。如果拘泥于自然语序去理解，很容易产生误解。
要当格律通，莫做格律控！
关注“诗道骏言”，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联系客服
